第二十六章 大厦倾(1 / 2)
昼时还是万里无云的天空,入了夜就顷刻间变得乌云滚滚,不多时,淅淅沥沥的雨珠便从天空倾泻而下,在竹木制成的檐下串成了线。
安晴撑着腮帮子坐在屋内,身前的桌子上有一盏热茶,正冒着袅袅香烟,她却全无品茶的心思,愁眉不展地望向窗外的高楼。
赵无安骑骏马远去之时,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遑论照她所想的那样说些体己话。而与代楼暮云的一战,也是从天亮打到了天黑,直到此时,胜负仍不见分晓,登云楼高七层,位于此处也看不到楼顶情形,可谓是令人忧急交加。
“安姑娘愁眉不展若此,可是苗疆的茶水不合心意?”年迈的代仡宁在她对面悠悠坐了下来,明知故问。
安晴长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位来历不明却深得赵无安与代楼桑榆信任的老人,她并无太大的戒心,只是无奈道:“前辈莫要取笑了。”
将枯瘦的手指伸向桌上另一盏茶,代仡宁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安姑娘大可放心,无论此战输赢如何,赵无安或许会杀了苗王,但苗王,是绝不会害了赵无安的。”
代楼桑榆在一旁煞有介事地点着头。
安晴一愣。代仡宁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但她也因此来了精神,豪饮一口茶水解了口中干涩之感,便前倾着身子,聚精会神地询问道:“此话怎讲?”
代仡宁悠悠地品了一口茶,这才不慌不忙道:“苗王,虽说已不是那个任性妄为的太子,但心中,或多或少,仍是留了几分对赵无安的爱慕之情的。”
安晴还没咽下去的一口水险些喷了出来:“爱、爱慕之情?”
“唔……这么说也许不太恰当。”代仡宁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用词有些过分,改口道,“若说成倾慕,似乎来得更为妥当一些。只不过,苗王对赵无安有情,且并非普通同袍之情,倒是货真价实。”
安晴傻了眼。
但她旁边的代楼桑榆却一边往嘴里塞着些令安晴敬而远之的苗疆食物,一边不住地点头附和着代仡宁的话。
“所以……他之所以要毒杀赵无安身边的女子,是为了……留、留下赵无安?”
虽说之前,安晴也或多或少听赵无安讲过代楼暮云这家伙的恶行,久达寺初次见面也觉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棍,可人家毕竟是苗疆之主,统御数万子民之人。进入苗疆,尤其是遇见了夸远莫邪和代仡宁以来,安晴越来越想不通为什么代楼暮云会与赵无安结下如此深仇大恨。
所以说到最后,原来是因为代楼暮云由爱生恨,毒死了所有潜在的情敌!?
虽然看着荒唐,不过代入代楼暮云的地位来看,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倒是该说,惹上了赵无安,才是他的失误。
“不过当年那件事情,的确是苗王有错,无安离开苗疆的这些年里他也醒悟了不少,多半不会再如当年那般因情误事,不然也不至于在苗疆布下此等大局……”
说到这里,似乎是反应过来什么,代仡宁连忙咳了两声,改口道:“但苗王仍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即便能胜过赵无安,也定会念及旧情,放他一条生路。而无安,我想你也明白,绝不会一时想不开而自寻死路。苗王放过他,他就一定会继续磨砺,不断地变强,直到他能真正击败代楼暮云的那一天到来。”
代仡宁慈祥地看向安晴:“我这么说,应该没错吧?”
看上去沉默寡言的代仡宁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安晴一时难以消化,但总算理清了大致的意思,只能愣愣地点了点头。
这片晌的功夫里,代楼桑榆又往嘴里送了不少看起来奇奇怪怪甚至让人怀疑是否是食物的东西。
“所以在此心忧也是无用,这二人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之间必有一战,也不足为奇。”代仡宁悠悠地望向了风雨之中矗立着的登云楼,“安姑娘还是好生休息,静候佳音吧。苗人吃食简陋,委屈安姑娘了。”
安晴连忙摆手道:“无妨无妨。”
代仡宁饱经风霜的脸上微微绽放出了一丝和善的笑意。他凝视着风雨中的登云楼,眼底却有一抹难免的忧虑。
不知为何,偌大的登云楼,似乎在他眼前轻轻晃动了一下。代仡宁眨了眨眼,又见到其纹丝不动地伫立在雨中,不由锁紧了眉。
代楼暮云很强,这是江湖上公认的事情。因为早年的一些随性杀戮,他在中原的声名甚至远超贪魔殿,坐稳了当今江湖第一魔头的交椅。
但传闻毕竟只是传闻,代楼暮云并非魔头,也绝非滥造杀孽之人,这两点与传闻皆不符实。
但剩下的那一点,即代楼暮云究竟有多强,则是一个谜团。
在苗疆的三年,赵无安见过代楼暮云很多次出手杀人,却几乎从未亲眼见过他勃然大怒的神色。绝大多数时候,他的脸上都挂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冷笑。
今夜,是他第一次见到了代楼暮云发怒的样子。也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了这个江湖第一魔头的强大。
本来一直都像话痨一样说个不停的人,真正生气起来却一言不发,只是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出招,每一招的角度与力道都刁钻至极。
明明自己已经身处于数柄飞剑的包围之中,却屡屡能够转守为攻,逼得赵无安对他的每一招一式都不得不用心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