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西归南行北望(1 / 2)
当时从后门出逃,赵无安只是翻了半座山坡,并未走出去多远。如今按老路前行,脚下荒草丛生,说不出的凄凉。
二人脚程都极快,片刻功夫就到了后山洞中,所幸安晴与青娘都还平安无事。赵无安豁出命准备的“洛神预警剑匣”,也并未派上用场。
虚惊一场的赵无安将剑匣背回身上,脸上神色顿时大为轻松,然而再细观安晴的脸色,也是知道避免不了被她一顿腹诽了。
重又见到平安无恙的青娘,徐荣显然已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不顾满身血污,便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那柔弱女子在他怀里微微挣扎了一番,见徐荣态度坚决,脸上浮现出娇羞神色,也就不再抗拒,闭上双目,轻轻依偎在他怀中,睫毛之上有泪珠点缀。
徐荣显然也很清楚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仅仅片刻之后,他便一脸坚毅地松开了青娘,沉声交代了一番山下酒店中的境况。
“那处太过血腥凶险,二位姑娘家还是不要进去为好。何况我飞鹊营几十位幸存的弟兄尽数追击敌军,也不知是否会误入险境,当务之急还是得告知主营,避免各军之间消息不通,结果被逐个击破。”
赵无安没来由地觉得有些不安,“在此处伏击你们,你觉得是苗人的手笔?”
“不然呢?在这边境,还有谁会这么做?”徐荣显然也是没想到赵无安会有此一问,“山野酒店中袭杀我部军士,已是再明显不过的宣战信号。区区山贼抢匪,可是不会一言不就进店杀人的。”
徐荣的话的确无可指摘,广南虽乱,总不会无缘无故蹦出几十号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来。最大的可能,其实还是苗人入境宣战。
但是前不久代楼暮云才刚刚继任为苗王,久达寺罪莲塔顶也与赵无安说得清清楚楚,攘外必先安内,现在的代楼暮云只怕连内政都忙得焦头烂额,又如何能有余力向大宋难?
想不透这一茬,赵无安终究还是不敢尽信旁人。
“你说的那个飞鹊营主营,离这里有多远啊?”左看右看都没人说话,安晴也是个不惧不畏的性子,径直向徐荣了问。
徐荣也不含糊,直截了当道:“向西一百六十里,现在骑快马全赶往,暮日之前能到。”
安晴与赵无安对视一眼,二人都心神领会,转而看向徐荣时,神色也尤为无奈。
赵无安冲着徐荣遥遥一作揖:“实在抱歉,我们有要事在身,十日之内,非到苗疆不可。”
听了这话,徐荣也奇怪起来:“哦?正是模棱两可的关头,阁下是何等人物,居然要孤身赴苗疆?”
本来,一对年轻男女远赴苗疆,怎么看都是不太合理的事情,虽然并不打算再与他人同行,但是一路之上,总难免与人攀谈,所以赵无安也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他不急不慢道:“说来惭愧,家父早年至苗疆做生意,误入毒虫陷阱,一去不返。吾辈如今已然长成,念及生父尸骨未归,总是于心不忍,所以这一次不惜带着妹妹远赴苗疆,也要将父亲遗骸带回。”
徐荣点了点头,脸上不无遗憾之色。
“那徐荣也只能祝二位一路平安了。萍水相逢,无可相赠,徐荣唯有一份情义在此,百转千回,绝不磨灭。”
赵无安肃然道:“承君吉言。”
站在徐荣身旁的青娘也温婉道:“小女子定会早晚三炷香,向上苍祈求公子二人一路平安。”
徐荣轻轻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将青娘的手牢牢握住,侧过脸望向她,淡淡道:“青娘,这一次,你说什么都得随我回军营了。可能会吃不少苦头,但我徐荣……”
青娘脸上泛起一丝酡红,低下头,轻声打断道:“不必说了。随你同道,有什么苦头都不算。”
徐荣眸中情意涌动:“青娘……”
赵无安禁不住苦笑起来,扯过安晴,双手一甩,悠悠向徐荣长拜道:“那我们便先行告辞。”
徐荣也一下子回过神来,对着赵无安忙不迭地点头:“赵居士此行凶险,万勿大意。”
“自然。”
辞别了徐荣,自荒山酒店前将马重又牵回大路,绕过一座矮山,赵无安把马暂时交给安晴牵着,自己则又一股脑折回了店中。直到日暮西山,才悠悠回到路口来。
等得腿脚酸痛的安晴有些埋怨:“你去做什么了,花了这么长时间?”
“徐荣赶回飞鹊营报信,必然是马不停蹄,我只是替他把那些兄弟葬了而已。”
赵无安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在尸堆中往复半晌,他一袭白衣也难免沾了尘土血污,看上去风尘仆仆,好似从荒凉的战场上归来。
“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帮忙?”安晴恨恨叹了口气。
赵无安抬起那双慵懒的眉眼,瞥了瞥她,“你?力气多大先不说,只怕是看到那场景就得干呕好一阵。”
安晴气恼地挠了挠脸颊,最后哼了一声,把脸转向一边,牵着马儿走得飞快。
赵无安懒懒坠在后头,也无意和她玩什么你追我赶的游戏,只是静静看着夕阳之下安晴牵马而走的背影,嘴角荡出一阵温暖笑意。
笑归笑,一回想起酒店中的惨剧,他仍是眉头紧锁。
苗人与契丹人极为相似,向来讲求力胜者王,与中原以血脉为尊的传承模式并不一致。
代楼暮云虽强,但年纪轻轻为王,必然难以服众,想来会采取些雷厉风行的手段稳固内政,在国内完全稳定下来之前,不会采取什么大的动作。否则在久达寺时,一向狂傲自大的代楼暮云,也不至于面对赵无安的锋芒一味退避了。
仅就赵无安对苗疆的粗浅认知来讲,除去苗王之外,族内最受尊崇者便是掌管大小祭祀事宜的巫咸。然而巫咸威望虽高,却无人可直接统御指挥,更不会派兵北上,骚扰宋军斥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