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赵家(2 / 2)
济正追问道:“赵无安,此言是何意?”
“何意?济正师叔,你年岁比无安也长了三四十,怎就没有长点脑子?”赵无安狞笑道,“我都已说了我是赵家人,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他的话可谓是猖狂至极,任何人听了都免不了怒发冲冠。但此时站在赵无安面前的三位僧人,则都是噤若寒蝉,面色惨白。
赵无安姓赵,他自称为赵家人,显然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大宋皇帝也姓赵。
赵无安说,久达寺乃是赵家一手扶植,此话也绝非虚言。
久达寺建寺不久,却能成天下名刹,少不了朝廷的助力。若是没有朝廷旨意,久达寺当年也不会作为大宋国寺,接待不远千里而来求取佛经的瓦兰王了。
这两句话都是事实,也都没什么特别。但这两句话联系在一起,却诉说着一个令人感到无比惊恐的事实。
赵无安,是皇族的人。
“噌”地一声,赵无安将佳人斩收进腰间刀鞘,大摇大摆地从几位住持身边走过去,就要下楼离开罪莲塔。
望着眼前同门师兄的尸体,济正心中痛怒交加,却连大气也不敢出。
有道是刑不上大夫,赵无安手刃数人,虽是犯了大宋法规,但若久达寺与他强讨一个说法,又何尝不会给自身遭受灭顶之灾?
他之前说久达寺内生奸细,自己是来肃清门户,又是何意?
正当济正欲闭目清心,将这一身狂意压制下去之时,耳边传来砰地一声。
济正睁开眼睛,就看到平日里性子温吞散漫的慈效住持,猛然冲断楼梯的木栏,伸手作掌,向着赵无安攻了过去。
赵无安显然没料到一向最沉默寡言的慈效忽然出手,猝不及防,脊背上重重受了一掌,当即身子如同一蓬飘絮,撞塌了数级台阶,重重地坠在塔底。
轰!
站在楼梯口的慈效面色铁青,胸膛剧烈地起伏,猛然又提一气,就要抢下楼去,再给赵无安补上一掌。
本来就是从数尺高的塔顶坠落,这一掌如果再打下去,赵无安就是命再硬,只怕也活不成了。
济正当即叫道:“慈效住手!勿长嗔痴之心!”
已然飞到一半的慈效听了这话,如梦初醒般,猛然收手,凌空踢踏减少坠势,掌风堪堪停在了赵无安的头顶。
几层楼梯已然断去大半,塔底的赵无安,身子被无数木条压着,似乎已经昏死过去。
慈清背起昏厥不醒的德炳,咬牙道:“养了赵无安这孽徒,实在是久达寺之大不幸。如今几位住持归西,我看不管这小子是什么人,都该给他个教训。”
“你想私自设刑?”济正问他。
慈清愣了愣,摇头道:“定然不成。”
“但他若真是皇族,得罪了他,久达寺将来的日子也不好过。”济正双掌合十,闭目道。
慈清深深吸了口气,目露凶恶之色,狠狠道:“我就不信这天下还没有王法了!清笛乡的安提辖岂不是就在寺中?我们就把这恶徒交给安提辖,让他处置。我相信安提辖是清官,不管这孽徒有何背景,也逃不过杀人偿命!”
济正叹道:“他特意把我们叫来此处,也许真是太过自信了些。”
“可不是,你看他那得意样!”慈清说着说着,就想口吐几句污言秽语,被济正看了一眼,总算还是止住了内心嗔念,碎碎念了几句佛号,庆幸道:“还是慈效师兄分得清是非,否则今日真得给这恶徒逃走了。”
济正扭过头,看着放在塔顶窗边的暗红大匣,皱起了眉头。
他心中默宣一声阿弥陀佛,长叹一声,道:“既然师兄已经归西,那我便当是久达寺的方丈了。先将赵无安囚禁起来,等安提辖同意,再押送下山吧。慈清,此事就交给你了,我想……再亲自送济玄师兄一程。”
罪莲塔顶寒风吹拂,硕大铜钟,在风中悠悠晃动。
“你让伽蓝哥哥替你顶罪?”段桃鲤一字一句地问完,还不等杨虎牢把头点下去,就一把抽出腰上缠着锁链的匕首,架在了他脖子上。
杨虎牢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而瓦兰公主身后十来个大汉,也都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
“我看你不是杀了人,是得了失心疯吧?”段桃鲤质问道,“伽蓝哥哥他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他那种人,最是怕惹上麻烦,怎么可能主动替别人顶罪?”
杨虎牢颤颤巍巍道:“可赵居士他真是这么说的,他还让公主您快走……”
“我走什么啊走!本公主几千里路都跑过来了,区区一个中原小寺,还能有什么大麻烦?”段桃鲤说着,咬了下嘴唇,不服气道:“再说,伽蓝哥哥他都还没跟我说上几句话,我怎么可能扭头就走!”
眼见杨虎牢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瓦兰公主把匕首一收,指着身后的大片房舍道:“继续找!不把这里搜个遍,绝不离开!”
“……是。”二十个汉子别无他法,只有齐声遵命。
段桃鲤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转身,恰好和早上遇到的那个红衣少女擦肩而过。
“哟,你还没下山啊,小姑娘?”只要赵无安不在,段桃鲤永远都表现得像个到处找麻烦的市井青皮。当然,是那种颇有几分姿色的青皮。
安晴皱着眉头,瞥了她一眼,神色复杂道:“你知道赵无安出了什么事了吗?”
“伽蓝哥哥?他怎么了?”段桃鲤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刚才我爹被叫过去……说是,要审他。”
段桃鲤一愣。
凛寒冬风中,两个少女四目相对,眸中尽是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