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驾长车踏破、贺阑珊缺(2 / 2)
“而且还是初恋。”
胡不喜脸一黑,挥挥手,把脸转过去背向代楼桑榆:“得了得了,就算长得像,声音像,年纪也对得上,我也不信那姑娘就是贺阑珊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乔溪就乔溪吧,也挺好听的,反正跟我没啥关系。我就是吃饱了坐这儿消食呢,你这倒霉孩子,快走开,去找你家老赵去。”
代楼桑榆站起来,伸手去拉胡不喜。她力气不小,虽然肯定拉不动胡不喜,但胡不喜也不情愿就这么被代楼桑榆拼命拽着,不情不愿地,勉强站起了身。代楼桑榆认真道:“胡大哥,去查案。”
“有老赵在,我还查什么案。”胡不喜一摊手。
“你查案的时候,比较好看。乔溪,会喜欢。”代楼桑榆一脸认真。
胡不喜吃完消食的时候,赵无安正坐在两浙总捕头的椅子上,翻着胡不喜下属送来的卷帙浩繁的案宗。
死掉的名为郑榕的白衣人,正是赵无安之前所怀疑的孤山上的一位雅士。这些所谓的风流名士,不慕钱财,但能在西湖孤山之上买得起房子的,又怎么会是穷酸人。根据两浙路经略安抚司送来的户籍记录显示,郑榕十年前来到杭州,出入烟花之地,极善画像,亦工小令,很能讨青楼女子喜欢,一来二去,手中作品在青楼里都能售卖上数十金的高价,四年前就在孤山上买了地皮,造起一间雅居,平日里焚香诵书其间,一副清流名士做派,仿佛那个出入烟花巷陌的风尘男子,并不是他。
而来刺杀郑榕的凶手,被抓住关入大牢以后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原来郑榕早年与一位青楼女子颇有私情,后来虽然不了了之,但女子心中仍然记挂。凶手自言他辛苦打拼接近五载,才将那女子赎出青楼,二人结为连理,近来觉妻子颇有异况,便偷偷跟踪,果然撞见妻子与郑榕私通。一气之下,挥刀砍了郑榕。
衙役们后来找到那个所在竹林里头瑟瑟抖的妇人,妇人居然还不忘拿手里的铜镜整一整妆容。问她些情况,只说是男人争风吃醋,刀剑相向,一介妇人,无力也无理由阻挡,只能苦苦等待结果。话说的狗屁不通,但倒是很合一个青楼妇人的性格。赵无安派人加以盯梢,就放妇人回去了。
至于忽然冒出来的素衣女子,自称是叫乔溪,而郑榕是她的养父。郑榕去世后,乔溪虽然悲痛,却也配合着录了口供,自称并未亲眼看见有人行凶,出门时,就已经现郑榕中了刀。郑榕这么个衣冠禽兽独身抚养着乔溪这么美丽的女子,邻居也几乎未曾见过她,难保不让人浮想联翩,即使是赵无安的正经性子,在这方面也怀疑不浅。
更何况,这个叫做乔溪的陌生少女,长得像极了胡不喜的初恋,贺阑珊。
十四年前造叶与大宋之间的战火正掀得如火如荼,赵无安幸运一些,胡不喜与贺阑珊则没这种好运,差一点儿就被造叶的军人当做间谍砍死在边境。胡不喜是靠着一把胡刀冲杀出来了,贺阑珊却为了保护他,自作主张冲向造叶军队而被杀。
为这件事,胡不喜伤神了好一阵,那段时间赵无安不在他身边,也就无从得知他究竟是如何缓解过来。只知道从那以后,胡不喜就开始胖,看上去倒一点儿也没伤心的样子。
乔溪乔溪,在桥边捡到,桥下有条小溪。这名字起得还真是通俗易懂。
郑榕的案子仍有许多疑点,但赵无安暂时没空去管这些,他埋头审阅着之前那宗连环暗杀悬案的卷宗。根据调查,被烧死的许棠离,祖上还曾经做到过千户,却没什么令人佩服的战功,只好当做是投机取巧升的官。庞海是个商人,祖上似乎曾在庆州贩卖粮食,了笔国难财,庞海财滥无德,家中虽然娶了两房妻妾,仍然整日花天酒地,似乎也只有好色这一点比较深入人心。
除此之外,庞海所在的温州,这一年夏潮来得很没气势,之前筑好的大坝几乎没用到,登坝观潮的人群也就十分失望,但终归还是人头攒动,庞海的尸体之所以能被现,也是得益于此。据说当时庞海的身躯陷入海滩有接近一尺之深,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海潮冲上来的。
但他肺中确实是海水,而且水质与温州附近的海域一致。
把这两人的卷宗扔到一旁,赵无安翻开郭峰和邓磊的详细案宗。郭峰的案件疑点不多,一座城整日那么多货物出入,守城的官员不可能记住每个人的脸,也就自然找不到可疑的地方。倒是邓磊的突然下山让赵无安有些在意,看了看寺中方丈的供词,赵无安愣住了。
邓磊下山时,说是要来杭州,拜访一番六和塔。
郭峰的妻女也佐证,他最近忽然有些烦躁,不知为何,总是在动搬家的念头。
赵无安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左翻右翻,却找不到想要的东西,着急之下,询问枯坐在一旁的押司:“施焕他不是杭州本地人吧?他在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来了杭州?”
押司愣愣道:“他是两浙苏州人士,十年前才来苏州,之前一直在西宁做军伍的文书。来杭州兴许只是想游历西湖。这部分信息,还没归案。”
赵无安猛然站起身子,把堂里昏昏欲睡的衙役们都吓了一跳。
这时候,门口又冲进来一个年轻衙役,急急道:“胡捕头……不是,赵,赵……居士,我们在,在郑榕的房子里,现了这些东西!”
他把一个大麻袋拖入堂里,哗啦啦倒下来,众人只看见满地的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