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帝汶（1）（1 / 1）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皇帝都没有再召见大臣，无论众臣如何诣阙上书，皇帝只是不理。就在“归政派”焦急的等待中，李定国、孙可望从汉口进入了武昌。
紧接着，就是勇卫营突然出动，根据“圣旨”捕拿了几十名官员。当然不是堵胤锡、张家玉他们，而是严起恒、蒙正发这一伙。直到被抓起来的时候，他们还没明白，刘体统怎么突然就反戈了？
等到他们发现负责看押他们的是谁，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是彻彻底底地被耍了。负责此案的官员一文一武，文官是刑部尚书安兴民，也是当初被牛金星推荐到闯军的，他是河南人，而且与牛金星有同年之谊，那天在朝廷上也是附和蒙正发等人的。武官则是张礼，他是牢子出身，这回算干回本行了。直到这时，这些被拘押的官员才意识到，根本没有什么“闯西不和”，这一切都是牛金星，以及背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设下的圈套。
不过和预想中不同，并没有人来拷打他们。安兴民和张礼只是简单宣布了他们的“罪状”，无非是“结党营私”“妄议朝政”“侮辱忠烈”等等扣帽子式的罪名。这些人中，有不少为官还是很清正的，其中官阶最高的是户部侍郎严起恒，在崇祯年间曾经任广州知府，平反冤狱，拒绝馈送，官声挺不错。就连蒙正发、金堡这些大喷子，也并不是纯粹的小人，他们都曾经捐资助饷支持抗清，也没有什么贪腐劣迹。这些人虽然很讨厌，但是如果大明的官僚都有他们的水平，大明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样的处境了。有明确的贪污或其他罪行的人，在刘宗敏、李过时期只要查到就直接处置了，所以这次被抓来的全是“政治立场有问题”的人，并没有真正触犯刑律。张礼安排的看押人员只是限制他们的自由，把他们都拘押在一座宅院中不许离开，也不披枷带锁，每日食水不缺。
大约关押了五六天之后，张礼又来了，这一次是来宣布他们的处置的。
和死相比，等死才可怕。这几天这些官员一直在猜测牛金星要怎么对付自己，在这种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天天瞎猜，头发都要熬白了。
“各位大人，这些朝中大员们为了讨论如何处置你们，可是费了大劲了。有一位提议把你们通通剥皮楦草，不用我说你们大概也能猜到是谁。不过大将军坚持说，不可为后世暴君留先例，因言获罪者，刑责至重不可过流放，圣上也赞同大将军。孙侯爷、牛阁部他们与你们还是不同的，懂得尊重皇上，尊重大将军，所以各位的死罪是免了，朝廷给你们安排了一个好去处。佛朗机人在南方占了个岛子，叫帝汶岛，二十多年前被红毛人抢去了一半。佛朗机人丁稀少，当地土著也不服他们，现在连那半个岛都快守不住了，于是向朝廷提出奉上版籍，效澳门例，请大明往帝汶派驻官府，移民屯垦。所以朝廷决定设立帝汶县，严大人，恭喜了，这帝汶县的首任知县，就是你老人家了。你们其余各位，全都是县丞、主簿、典史。圣旨已下，各位接旨吧。”
严起恒、金堡、蒙正发、吴贞毓、李如月、苏观生等七十三名官员默默跪下接旨，虽然流放蛮荒也意味着政治生涯的终结，而且很有可能死在流放途中，永不得归乡，但性命毕竟是保住了。张礼说：“诸位能给朝廷效力到今日，就说明都是清官，并非虐害百姓之辈，我们之间是政见不和，没有私仇。之前设下圈套诓骗诸位，张某在此先谢罪了。帝汶也不算完全蛮荒，当地颇有些广东的华商，佛朗机人在那里也有城池要塞。你们的家眷不受牵连，要是不希望骨肉分离，可以带上，不去的也不强求。朝廷和大将军这次是给足了各位面子，各位也要知道好歹。当年苏东坡流放儋州，传中原文教于海岛，给你们和苏大学士一样的待遇，也不算亏了你们。到了帝汶之后，也好好学学苏东坡，教当地土民读书种田，将来也一样名留青史。大家各自回去收拾行装，十日之后，平湖门外码头见，还是末将送各位大人出海。把各位送到地方之后，我们也就永诀了，各位大人多半是别指望生履中土，张某回来参加抗清，也不见得能活几时，有什么恩恩怨怨，也就一笔勾销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就连以骂人为己任的金堡和蒙正发都说不出什么来了。历来成者王侯败者贼，上至李定国，下到张礼这些人，对他们这些失败者还能这么客气，可以说很仁义了。众人鱼贯而出，各自归家，反正他们家都在武昌城里，也不怕他们跑了。
这场大明朝廷中的政治斗争会扯上九千里外的帝汶岛，始于荷兰与葡萄牙关系的恶化。万历中期，荷兰人来到东亚，他们起初没有和中国直接贸易的机会，靠劫掠葡萄牙船只来获得中国货物。荷兰人根据葡萄牙人的经验，知道只有在中国沿海占据一处据点，才能大量地经销中国的商品，因此他们最初来到广州，希望和中国通商。这时的荷兰商团当然还是很客气的，凭他们这点实力，根本不可能挑战明朝这样的庞然大物。不过同行之间可是赤裸裸的仇恨，澳门的葡萄牙人得知荷兰人到来的消息，竭尽全力搅黄了这次交涉，还出兵驱逐荷兰人。
这之后，荷兰东印度公司又派出瓦杰布兰特·范·瓦尔维克，也就是中国史书中所说的“麻韦郎”指挥的舰队，携带国会和奥兰治亲王的信件来到澎湖，由几个北大年的华商带路，试图和明朝官府接触，想通过向太监高宷行贿来获得贸易机会。葡萄牙人闻讯，也派人携重金前往福建上下活动。而且荷兰人犯了大忌，他们在非洲、美洲、东印度群岛习惯了不征询当地人的意见便直接占据土地，在澎湖也照样开始修筑工事。然而，澎湖虽然当时已经因为海防废弛而没有明朝驻军了，在编制上却依然有一个巡检司存在。荷兰人的行为正好印证了葡萄牙人的说辞，葡萄牙人对明朝官府说，荷兰人是一群海盗，走到哪里都会肆无忌惮地侵夺土地，修筑要塞。虽然葡萄牙人其实也一样，但是他们对明朝的了解更多，知道怎么讨好皇帝和官员，起码在明朝的境内不会像荷兰人这样明目张胆。上到紫禁城里的万历皇帝，下到福建的地方官员，都不可能允许荷兰人在一个明朝明确建立管辖机构的地方建立基地，于是福建当局出兵赶走了荷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