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还乡营（1 / 1）

既然吴三桂到死也没下令投降，也就不必和他客气了，明军斩下他的首级，送往西安。刘文秀和郭君镇决定对此战中其余被杀的数千清军不再枭首，把清军的壕沟深挖成几处大坑，将所有清军尸体与吴三桂的无头尸身一同埋入其中，填平之后不立坟包，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府谷城外的一处高冈上，则立起了在此战中阵亡的近两千名明军的坟冢。之后的日子中，黄河边的老百姓还不断能捞起清军的尸体。

吴三桂的首级送抵西安之后，又引起了城内的一阵骚动，不过这一次虽然是货真价实地歼灭了一万六千多清军，引起的轰动却没有商原之役大。可能是上一次牛皮吹得太响，让西安城里的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感到奇怪了。

但是事情与高一功所料有些不同，城中局势并没有很快动荡起来。相反，何洛会和孟乔芳很快就维持住了治安。何洛会派哈哈木指挥城内的两千满蒙士兵昼夜巡逻，随时弹压百姓和汉军，孟乔芳也使出浑身解数，试图揪出每一个潜在的动摇分子。从表面上来看，西安城依然固若金汤。

以孙守法、武大定为首的很多人建议直接攻城，但是高一功不同意，他还是希望完整地夺回大顺朝的故都，西安城内囤积了清军从陕西各地搜刮来的粮食，还能坚持几个月，真到那个时候，为了避免城内人吃人就只能强攻了，但是现在，高一功选择相信敌人的操守。当然，这个敌人不会是何洛会。

高一功把大营设在了临潼，将已经破烂不堪的华清宫改成了伤兵疗养院。昔日的皇家园林被粗鄙的士兵们占据，但是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这些在商原战场上流汗流血、伤臂折足的士兵比皇帝尊贵得多。古往今来，没有一个不得士兵拥戴的皇帝能长久。负责这里的是跟着高一功一同入陕的宋献策，他计划在士兵养伤期间教他们识字，准备让那些因伤退伍的士兵成为基层官吏的预备力量。

清军在陕西全面失败，豪格虽然还控制着潼关，但是已经没有继续向西进兵的实力。李来亨和孙守法把刘弘才等伤员全部送到了临潼大营，随即又从这里领到了高一功刚刚整训过的新兵。刘弘才本来年纪就不小，断臂之后只能退伍，他的部队由李来亨统领。补充了新兵之后，李王两部兵马都增加至一万人，再度东进，占领华阴，与豪格对峙。豪格得到了开归总兵高第等部绿营的补充，但是依然无力再发动大规模进攻，双方就此僵持。山西方面，巡抚申朝纪紧急调动各路兵马，沿河布防，对于临阵脱逃的董学礼也顾不上追究，反而要靠他守住保德。同时向北京紧急求救，请求派出援兵，最好是满洲大兵。申朝纪的防御其实根本拦不住刘文秀和郭君镇，但是明军越来越长的补给线拖住了他们的步伐。刘郭二人能组织起一支足以歼灭吴三桂部的大军，关键在于新的大明朝廷恢复了原本大顺朝在陕西的行政体系，全陕百姓出丁出粮，动员能力远远超过了北京朝廷与豪格、吴三桂等前线指挥官的预期。但这么做的代价就是陕西民力大为消耗，不能再这样无休止地作战了。于是，郭君镇留守陕北，维持黄河防线，刘文秀则掉头南下，返回临潼大营，这里集中了四川、湖广转运来的物资，来此就粮更为容易。而且，高一功似乎有新的作战计划。

东线和西线打得热闹，中路的襄樊战场当然也不可能沉寂，正相反，这里才是风暴最烈之所在。

在风暴到来之前，襄阳城外的明军正在享受难得的平静。

罗有三已经是哨总了，他跟着李大俊随刘芳亮东征武昌，交了好运，他们这一队十几个人抓了一百多左军俘虏。这其实也没什么难的，这些败兵都跑得脱力了，只要拿连弹药都没装的火铳一比划，喊一声：“投降免死！再跑就放铳了！”他们就会乖乖蹲下束手就擒。反倒是抓捕逃逸的战马比较困难，毕竟马不知道什么叫投降。李大俊、罗有三等农民出身的人都对马性一窍不通，倒是在灵丘之战中和罗有三一起被俘的几个俘虏都懂得套马，先后抓回十几匹马。除了差点把腿跑断，喊得嗓子都哑了之外，这一战也没费什么力气。

虽然这军功立得轻易，可也是实打实的军功，金银赏赐自不必提。义兴二年正月，李大俊和罗有三都升了官，被调入了李过回下，加入了新组建的“还乡营”。还乡营基层士兵以跟随闯军从襄阳撤至荆州的难民为主，还有很多从北方来的难民，这些人在南方没有足够的土地安置，难以生活，其中很多人对清军怀有强烈的仇恨，抗战热情很高，于是李过决定择选其中精壮招募为兵，从各部队抽调一些家在沦陷区的有经验的军官和老兵来统带他们。还乡营的兵额为八千人，主将是马蛟麟。马蛟麟是陕西固原人，祖上是波斯商贾，来泉州贸易，遂定居中国，明朝开国之时，马家加入了朱元璋的队伍，随明军西征至宁夏，遂世代在此戍边。崇祯年间，马蛟麟作为固原的世家大族代表，召集乡勇，与闯军数度交战，后来被调入左良玉麾下，积功至副将，镇守岳州。左良玉谋反时，马蛟麟不肯参与，私下与何腾蛟联络。武昌平定之后，马蛟麟遂归顺闯军，授果毅将军，隶属李过麾下。

马蛟麟的为人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大致就是明末军阀的平均水平，但是打仗的本领则有中上水准。由于是陕西老乡的关系，他比别的明军降将相对更得李过信任。李过信任陕西人不仅仅是因为乡情，也是因为陕西大起义后，马蛟麟等秦军将领的族人、产业都回到了明军控制之下，这样一来，他们叛变的可能性就很低了。马蛟麟又主动把自己的儿子马雄送到了勇卫营，以示忠诚，李过认为他还是靠得住的。

来到还乡营之后，李大俊升任部总，罗有三也当了哨总，在刚入伍的新兵面前，这两个入伍两年的人已经是老资格了。但是带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光是和士兵们把方言协调到能勉强沟通的程度就花了好大力气。此次北伐，还乡营也随李过一同出征，目前部署在襄阳城南，八千兵马中，有大约一千人是马蛟麟原来的部下，是比较能打的，从其余各部抽调来的军官素质也都不错，但是士兵全都从未上过战场，训练时间也很短，战斗力就很难说了。其实马蛟麟的部队本来还有更多，但是被分走一部分补充给了马进忠指挥的水师，马进忠自己的嫡系则有一部分被分到了其他部队。这些明军降将的部队在数量上都增加了，但是真正的亲信却变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