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商原（3）（1 / 1）
白塚镇内外炮声震天，但尼堪端坐大营，毫不慌乱。不出他所料，明军果然趁着豪格主力离开的机会来进攻了。明军漫山遍野，不下两万之众，看旗号正是王永强和秦一藩的兵马。从目前明军的攻势来看，他们的战术素养着实一般，清军依托城防工事打退他们非常容易，他们一次次的进攻简直就是徒劳送死。尼堪甚至想，干脆率部出城，把他们一鼓打垮算了。但是他还是决定再等等，明军能拿下全陕，不可能都是菜鸡，肯定是具有一定战斗力的，否则被明军困在西安成立的何洛会岂不是菜鸡中的菜鸡。王永强可能是拿炮灰兵来试探清军的部署甚至消耗清军的弹药，精锐部队隐伏在后面。尼堪的这八千人中有很多不是作战部队，还有一些伤病员，即便是作战部队也是以绿营为主，这些绿营兵也不见得就比王永强的人强多少。明军如此之多，贸然出战太过危险，还是耐心等待豪格返回吧。在尼堪看来，豪格要歼灭兵力只有自己一半的明军还不是轻而易举，早则今晚，迟则明早，豪格也就该回来了，到时候内外夹击，定把王永强打得屁滚尿流。
然而在洛河之畔的豪格却不这么想，战斗从午时进行到了申时，明军不仅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崩溃，反而愈发骁悍。明军的十二阵已经被清军打破了六阵，杨山、李玉、李学秀、应炤重伤，黄色俊腿上中枪坠马，为清军所杀。但即便如此，明军依然竭力维持着防线。在火力上，清军有绝对的优势，李来亨部的火器和弹药都很匮乏，但是层层叠叠的壕沟和木墙为明军提供了防护。只靠绿营兵当然是不可能强攻闯军营垒的，八旗兵马早已加入战斗中，清军一寸一寸地夺取明军的阵地，明军遂节节后退，却依然有条不紊地还击。明眼人都能看出，明军意在拖延时间，但这种拖延有什么意义？
两个时辰的战斗中，清军阵亡了上千人，估计明军的损失要略多一些。白塚镇方面传来消息，尼堪遭到明军的围攻。虽然尼堪觉得不要紧，豪格却不能这么觉得，他不能任由明军围着尼堪猛打，一旦白塚镇有失，八千兵马被歼，全军辎重被获，这次西征就算彻底完了。但是就这样撤走同样不可能，激战突然改成撤退，李来亨必然乘势追击，什么军队都禁不起这样的折腾。屯齐建议由他带兵一万返回救援白塚镇，但是豪格考虑到李来亨实在是不好对付，此时调走兵力，他未必能迅速击破李来亨，并没有同意。豪格判断，尼堪不会轻易输掉，而如果留着李来亨这支精锐部队，必然后患无穷。因此，豪格的决定是催促兵马加紧进攻，先解决李来亨，再回兵救援。
可李来亨是那么好解决的吗？
清军加强了攻势，这时谁也顾不上藏私了，各部队轮番上阵，攻势一波猛似一波。清军的炮火摧破明军的壁垒，步兵随即跟上，先是用火枪和弓弩对射，随后展开肉搏。在密密麻麻的壕堑之中，生命在不断地消耗。这种战斗几乎没有取巧的余地，就是把一条条人命往里填。由于这片黄土地被闯军挖得千疮百孔，根本没有骑兵驰突的空间，两军都只能靠步兵在近距离内对射、白刃厮杀。豪格的侄子，代善之孙，岳托之子，固山贝子，镶红旗都统喀尔楚浑亲自上阵，却踏中了陷阱，陷阱下都是削尖的木桩，立刻把他戳成重伤，紧接着，又有两个清兵和一个明军被人推了下来，几百斤的分量把喀尔楚浑活活压死在里面。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明军的阵地只有之前的一半大小，可他们依然没有崩溃，清军快被这样的局面逼疯了。以往他们只要打破明军的阵势，明军自然会落荒而逃，可这一次前进的每一步都是破阵的过程，经过了三个时辰的连续苦战，清军阵亡高达两千人，明军阵亡人数也有两千四五百，再算上伤员的话，已经有半数以上的明军失去了战斗力，可他们居然还是死战不退。明军虽然是凭河列阵，但实际上是有退路的，洛河之上有船只和浮桥，他们并非不能撤离，却还是在壕沟中和清军打着消耗战。清军将领们心中都浮起无数个问号，明军到底要干什么？他们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获得胜利？
“南方发现明军大队，在万人以上，离我军约有十里！看旗号为同州驻军王永强、刘弘才所部！”夜不收的汇报让豪格为之一惊，王永强来袭击他，这倒是在意料之中，可既然王永强在这里，围攻白塚镇的又是谁？
围攻白塚镇的，当然是秦一藩和王永强的弟弟王永吉，他们手下的真正战兵很少，实际上大部分都是临时征发来的民壮，但是尼堪既然不出战，也就难以分辨其中的差别。王永强部一万五千人，自同州出发抵达坊镇村战场，也不过需要三个时辰而已，但是王永强与李来亨事先有过计划，王部不必急于加入战场。如果他们和豪格一样在中午赶到了战场，这场战斗将变成一场兵力相当的大混战，以明军现在的实力，在这种情况下和清军对决胜算着实不大。因此李来亨要他慢些来，稳当地来。
王永强赶到的时机正好，来得再晚，李来亨便要撑不住了，但若来得早了，清军的体力尚多，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这个时候，绝大部分清军都已经与李来亨部交战过，体力大量消耗。得知王永强来袭的消息，清军立刻准备迎战。王永强的部队与李来亨不同，李来亨部以坚韧顽强的步军老兵为主，王永强部的核心力量则是来自陕北边塞的精锐骑兵，打头阵的俱是经验丰富的悍将锐卒，挥舞枣木大棒，当者立毙。山西来的绿营骑兵只一个照面就被杀得溃不成军，外藩蒙古的骑手们虽然马术、箭法厉害，但是与明军骑兵列阵对冲却力有不逮。直到八旗骑兵上阵，才阻止住王永强的攻势。四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今天又是艳阳高照，身披重甲的清军能连续作战的时间不会太长。他们连行军带作战整整一个白天，体力已经被李来亨部大大消耗，现在和王永强对阵，竟然显得力不从心。没过多久，清军开始败退，战场上马匹奔逸，到处都丢弃着甲仗旗帜。王永强大喜，挥兵奋勇追击，遥望着这一切的李来亨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