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义兴朝廷（4）（1 / 1）

“末将果毅将军郝摇旗，特来请二位将军前往城外大营一叙。”黄朝宣和张先壁大大咧咧地坐在交椅上，漫不为礼，他们两个得到的官衔都是制将军，比郝摇旗要高。郝摇旗平日里是火爆脾气，这一次却对黄张二人的无礼笑眯眯地泰然受之。张先壁说：“田将军和陈大人都到了城外了？”郝摇旗说：“正是，他二位邀请两位将军出城会面。”黄朝宣说：“出了城还要进来，也太麻烦了，直接请两位大人进城见面就是了。”

张先壁没有黄朝宣那么狂傲，觉得上官到来，他们不出去迎接，却在官署中大模大样地等着上官来看自己，未免不妥，但是郝摇旗却先回答：“那也好，末将便直接请田将军和陈大人到官署中来与二位将军办理交接。”黄朝宣说：“甚好。来人，送郝将军。”一名亲兵把郝摇旗送了出去。郝摇旗心中暗笑，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就算是李自成见到他，都要叫一声“郝兄弟”，这两个撮鸟却如此托大拿乔。郝摇旗出了门，张先壁对黄朝宣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我们初来乍到，不客气客气吗？”黄朝宣说：“有什么可客气的，田虎这家伙过去不过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跟了李自成之后倒抖起来了。我们得摆出些派头来，才不会让人看不起。田虎是广西权将军，我们归李过管，怕他作甚，至于那个陈荩，一介书生也配封伯爵？闯军重武将轻文官，不必理他。”

田虎和陈荩倒是毫无意见，两人放心地带着三百人的卫队进了城，黄朝宣和张先壁也没敢起歹意，城外都是闯军的人马，他们就算真能杀了田虎和陈荩，也得立刻被城外的闯军干掉。更何况他们现在完全没有动机与闯军为敌，许定国谋杀高杰可以投奔清朝，他们谋杀田虎和陈荩，难道要去投奔刘承胤吗？田陈二人来到官署，和黄张二人办理交接，根据之前的约定，黄朝宣会被安排在衡州，张先壁会被安排在永州。田虎和陈荩对黄张二将十分客气，全无倨傲之态，这让过去常受文官白眼的黄朝宣和张先壁大为受用。但是他们很快就会知道，陈荩一个文官是怎么当上伯爵的了。

大顺的封爵最重军功，除了牛金星和宋献策这两个为李自成出谋划策的军师之外，仅有陈荩一人得到了爵位，原因就是他在扬武州防御使任上镇压士绅叛乱极为得力，下手果断干脆。李过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接纳黄朝宣、张先壁、刘承胤加入闯军，但是在交涉过程中，这三个人彻底绝了自己的生路。他们不断地讨价还价，手中真正能打仗的战兵没有多少，胃口倒不小，黄朝宣要了衡州和郴州，张先壁要了永州，刘承胤要了辰州、宝庆和靖州，整个湖南只给李过留下长沙、常德、岳州三个府。他们甚至想要不上交赋税，自行任命文武官员。而湖南父老的控告也不断地送到了岳州，既有士绅们写给李过的告状信，也有闯军的探子收集来的民间情报。能把士绅逼得求闯军来保护，可见黄朝宣、张先壁、刘承胤这三人到底残忍暴虐到了什么程度。

黄朝宣和张先壁都是大明朝排在前列的逃命高手，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能活到今天，自然也有他们的本领。宴席之上，他们一直防着田虎和陈荩来个掷杯为号，但是田陈二人只顾着喝酒闲谈，毫无异常，他们的卫队也照常大吃大喝。黄朝宣和张先壁这才放下心来，看起来，闯军恐怕也没有他们预想的那么强，田虎带到长沙来的也不过一万人马，大概是被清军打败之后损失太大了，也需要他们的军力。

酒足饭饱之后，田虎、陈荩和他们的卫队各自回到了黄朝宣和张先壁给他们安排的寓所。黄朝宣甚是得意，觉得自己这步棋是走对了，张先壁却还是有些担心，他派自己的弟弟张先轸到街上巡视，以防有变。

张先轸一路巡查，来到兴汉门附近，见对面有一队巡夜的兵丁走来，张先轸的亲兵上前查问：“你们是哪一队属下？”为首的一名壮汉说：“你们是哪一队的？”亲兵骂道：“混账！连滇奇营的张二爷都不识得了？”壮汉抬手给了亲兵一个耳光：“王八蛋！连你祖宗都不认识了！”

张先轸上前两步，这个壮汉的相貌声音似乎有些熟悉，黑夜之中却有些看不清楚。张先轸喝问道：“你到底是谁？哪一队的？”“老子是八队的郝摇旗！”

张先轸还来不及反应，一柄短斧破空而来，正中他的天灵盖。街角冲出无数兵马来，张先轸的部下哪里还顾他的死活，一哄而散。

郝摇旗带着几队精干士卒，化装潜伏在兴汉门、经武门、小吴门三门周围，入夜之后便突然袭击，夺取了城门。闯军兵马从三座城门鱼贯而入，虽然人数众多，却是悄无声息。直到张先轸的部下鼓噪呐喊起来，城内的守军才察觉情况不对，可是也不是每个人都反应过来了，今天有不少人都喝了酒，滇广营和滇奇营的兵马酒后侮辱妇女，甚至高兴了放一把火都不稀奇，打架斗殴更是常态，黄朝宣和张先壁的大部分部下都还以为是有人酒后生事。

张先壁接到了亲兵的报告，急忙下令集合部队，穿上裤子扔下小妾，穿上一件锁子甲，带着亲兵们冲出自己的府门。黄朝宣的府邸已经燃起了大火，张先壁冲出不远，正碰上黄朝宣带着十几名亲兵披头散发地跑过来，嘴里喊着：“完了！全完了！该死的闯贼！全无信义，都他妈该千刀万剐！”张先壁一把拉住黄朝宣：“城里到处都是我们的人，组织起兵马来，杀出去！”

但是已经晚了，田虎、陈荩与郝摇旗里应外合，直捣黄朝宣和张先壁的住处。滇广营和滇奇营的兵马虽多，却行动迟缓，城中各处要点都被闯军迅速抢占，黄朝宣和张先壁的大批部下都被堵在了营房里。黄朝宣和张先壁左冲右突，发现自己走投无路，被堵在了一处十字街口，四面全是闯军。

黄朝宣骂道：“田虎！你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田虎朗声说：“我怎么背信弃义了？答应你们改编条件已经兑现了，制将军的职位已经给你们了。可你们违反军纪，难道不该被制裁吗？”陈荩展开一本册子读了起来：某年某月某日，黄朝宣绑架一商人，严刑拷打勒索财物，因嫌赎金不足，将该商人剥皮杀害；某年某月某日，张先壁在某地纵兵劫掠，杀死百姓百余人，掳走妇女三十余人……陈荩一口气读下去，看这架势要是等他读完天都要亮了。田虎高声吼道：“兄弟们，这些狗贼该不该杀！”闯军士兵齐声高呼：“该杀！该杀！该杀！”黄朝宣和张先壁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田虎说：“你们和你们这些亲信手下，每一个手上都沾满鲜血，我闯军奉天倡义，杀的就是你们这等害民贼！”田虎手中宝剑向下一劈，闯军乱箭齐发，霎时间将黄朝宣、张先壁及其裨将、亲兵数十人尽数射死。

闯军扑灭火头，搜捕乱兵，待到天亮，城内已恢复了秩序。滇军中最为不法的一批**被枭首示众，其余人被押送至岳州进行重新整编，裁汰老弱，精壮打散编入各营。黄朝宣、张先壁、张先轸等人的首级被吊在城头示众，长沙百姓无不拍手称快。但是田虎和陈荩也注意到，郝摇旗的军纪也不怎么样，擅入民宅、强索硬要等问题很严重，于是急忙打发他押送俘虏回岳州了。

滇广营和滇奇营被解决，接下来张能接管衡州、永州、郴州也很顺利，但是长沙之变的后果就是和刘承胤的谈判因此破裂了，刘承胤罪行不在黄、张之下，尤其酷爱剥人皮。湘南地区的矿民军残部纷纷归顺闯军，控诉刘承胤的暴行。和平解决刘承胤已不可能，只能动武了。刘体纯移营宝庆，准备对刘承胤盘踞的武冈发动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