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潞安大撤退（2）（1 / 1）

随着光山伯刘体纯的援军到来，潞安城内的人心又渐渐安定，刘体纯部万余人的入城，使得守军的数量超过了城外的清军，两万五千人的守军中几乎没有滥竽充数的，绝大部分都是真正的野战部队，和孟乔芳对战也不见得就输。但是北侧的辽州方面，石廷柱、孔有德、耿仲明所部正在向沁州进军，沁州若失，清军便可向西威胁平阳，彻底把潞安顺军包围起来。因此，刘体纯还是下令放弃潞安撤退。

刘体纯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出口，他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孟乔芳之所以能轻取彰德、卫辉、怀庆、泽州等地，是因为镇守豫北的顺军将领陈德投降了清军，而陈德的父亲，就是太原守将陈永福。

在刘体纯心中，陈永福是明军中的第一号好汉，他实在不愿意相信陈永福和清军有勾结。当年陈永福是明朝的河南副将，负责守卫开封，李自成三打开封，前两次都在陈永福的抵抗下铩羽而归，一打开封时，李自成带着少数亲兵抵近城墙侦察，被陈永福发现，一箭射来，正中李自成左眼，李自成因此一目失明，若是那箭射得再深一点，便没有后来的大顺永昌皇帝了。后来陈永福被拨在孙传庭麾下，孙传庭优待陕西兵，在粮饷上都优先供给秦军，河南兵领不到军饷，食不果腹，还在大军撤退时被孙传庭安排了断后的任务，士兵们都说孙传庭是让他们送死，结果爆发了兵变。陈永福竭力弹压，但是毫无效果，闯军趁机进攻，大破孙传庭。陈永福陷入了绝境，内无粮饷弹药，外无援军，李自成随时能消灭他，而就算他逃回去，崇祯皇帝也绝对饶不了他。走投无路之下，陈永福单枪匹马来到李自成营中，任凭李自成处置，只求李自成放过他的部下，将来也不追究他的儿子。李自成却没有计较自己眼睛被射瞎的事，在他看来，陈永福当时是明朝的臣子，奋勇作战正说明他是个忠诚的人，他与陈永福折箭为誓，许诺绝不追究前事。不仅如此，李自成还封陈永福为文水伯，发给粮饷和装备，让他重建军队。就说现在，李自成经历了姜瓖等人的背叛，已经对明军降将很不信任，派到山西战场的全是自己的嫡系大将，仅有的两个例外就是郭升和陈永福。郭升已经拿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忠诚了，陈永福可还一仗都没打，而且郭升的部队仅有几千人，还有兵力更强的刘汝魁监视，陈永福却独自掌握上万的军队，全权负责太原的防务，可见李自成对他信任到了什么程度。

而现在，陈德叛国的消息给这份信任蒙上了阴霾。尽管陈德和陈永福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两人各自率领一支军队，互相之间没有多少联系，陈德叛变并不能证明陈永福也和清军有勾结，但顺军内部还是有很多对陈永福起了怀疑。太原防务关系整个山西的存亡，如果陈永福真的反了，从忻口、固关撤下的两路顺军都有被清军全歼的危险，潞安的刘体纯等人也在劫难逃，这就意味着顺军将丧失一半的主力野战军。假如真的发生这样的事，这场战争不用打也知道结果了。那么接下来呢？谁也不敢想象接下来会有什么后果，那将是一场堪比蒙古征服的滔天浩劫。

刘体纯克制住自己不去想这些事，他把这一切都交给了李自成。刘体纯是延安人，与张献忠同乡，一开始是和张献忠一同起兵，是平起平坐的兄弟，但他不喜欢张献忠的作风，觉得他太过狂傲自负，又喜怒无常，不如李自成有容人之量，便改和李自成联手，后来慢慢变成了李自成的部下。和其他陕北老兄弟一样，刘体纯对李自成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信任，认为只要有李自成在，一切终究是能解决的，那么多的艰难险阻、生死关头，闯军都在李自成的领导下挺过来了，比现在危险得多的情形他们也经历过。崇祯十一年的时候，李自成被明军左光先部打得只剩下三百人，结果还是从左光先的眼皮底下逃脱了，现在左光先反而成了大顺朝的将领。经历过从崇祯十一年到崇祯十三年这段闯军最艰危的时期，这些跟着李自成从大山深处杀出来的老兄弟早就不把任何危险放在心上，意志之坚定无人能比。刘体纯坚信，李自成一定会想出一个办法妥善对待陈永福，这不是他需要管的，他只管履行好自己的职责，解决好潞安的问题。

此时，制造了潞安问题的人也同样焦虑，石廷柱与孔有德、耿仲明已经攻占了沁州，说是攻占也不对，因为沁州的州牧等官员已经跑干净了，又没有驻军，连城内的士绅都被顺军抓走了。顺军为了巩固占领区，用了汉朝时迁徙豪强的故技，把很多士绅强行迁到陕西。听说清军要来，城内的老百姓也跑得差不多了，沁州几乎就是一座空城。石廷柱尽管切断了刘体纯的后路，但这同样也意味着他处在陈永福和刘体纯两支顺军的夹击之下。经过了入关以来的一系列战斗，清军将领们已经意识到，顺军的实力不可轻侮，如果像对明军那样等闲视之，没准就要像叶臣那样吃大亏。如今深入顺军的占领区，石廷柱等人也不敢胡乱行动，生怕再中埋伏。

石廷柱对山西情况的了解，主要来自两个从顺朝投降过来的文官，一个是辽州防御使雷于霖，一个是辽州牧蔡仕，虽然雷于霖的官位更高，文章作得更好，但是石廷柱更信任蔡仕。雷于霖是陕西朝邑的一个举人，大户人家出身，虽然没做官，但是凭着自己的举人身份，率领族内子弟向李自成投降，就此混了个官职。而蔡仕在明朝则是个不得志的穷秀才，喜读史书，不爱八股，因此屡试不第。李自成在西安建国之后再开科举，考选士人，蔡仕也去应考了。大顺朝的科举与大明不同，废除了八股取士，恢复唐宋旧制，以策论为主，重视时事和史论，这下子，一直被师长斥为“不务正业”的蔡仕便金榜得中了。李自成东征山西之后，他被授予辽州牧之职，在任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整饬吏治，赈济灾民，供应军需，颇有政绩。石廷柱原本是明朝辽东边军的武将，对于文人也不大看得起，可对于这种有真本事的文人，石廷柱还是尊重的，而且起了拉拢的心思，这段时间对蔡仕颇为优待客气。

只是石廷柱没有想到，蔡仕并不是他拉拢得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