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忘情（1 / 2）

朝阳升起，万物回春。

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在后山回荡，野花香气混合着仍未散去的硝烟味飘进山洞，围绕向那个整整枯坐了一夜的男孩。

他彻夜未眠，凹陷的眼眶周围泛起乌黑，神情憔悴不已，就这么安静望着洞外。

这时山洞深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是刚睡醒的裴红莲，他手里提着一壶赤红色的丹药，似乎想要喂给仍未苏醒的王君缙吃。

陈静杉僵硬注视着，从他扶起王君缙的身子，到从丹壶中倒出一粒殷红的丹药，一直未曾出声。直到那粒丹药触碰上嘴唇，陈静杉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便开口问道：“这是什么药？”

裴红莲动作一顿，“忘情丹。”

“忘情丹？那是什么？”

“能够让人忘记一切苦痛回忆的灵丹。”

裴红莲漠然抬头，深深望了一眼男孩，说道：“之所以没有给你服用，是因为忘情丹仅对凡人生效，而你已经是个半妖了。”

陈静杉心中焦躁更甚，语气也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忘记一切苦痛？那王君缙还能记得他是谁么？还能记得狐篝村吗？”

“他能不能记得我？”

“还有那只害他家破人亡的臭虫？！”

裴红莲仅是摇头道：“不能。”

“不能？”

陈静杉赫然起身，怒视着这位自作主张的天山长老，质问道：“那你凭什么给王君缙吃忘情丹？他说过需要这颗破丹药了吗？他都已经他已经失去了一切！到头来，连杀父仇人都要忘记，他和死了还有什么区别？”

裴红莲似乎早早料到了这个反应，他叹息一声，目光停留在王君缙的身上，头也不回道：“那你可曾想过，一个还未及冠的孩子遭遇这般变故，心里可受得住？”

“记住杀父仇人又如何？那是三才境的大妖，多少修道之人穷尽一生都无法向它寻仇，更何况是一个山里长大的孩子？”

“再者，他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若是再加上如此沉重的心理打击，恐怕活不过明天。难道，你更愿意看到他一命呜呼吗？”

陈静杉愣住了。

他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枚丹药滑进王君缙的口中，他的内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紧了，再透不过半口气。

“那他这辈子，还能知道真相吗？”

裴红莲睫毛一颤，轻声道：“若他能在天山剑池潜心修炼，到了展翅翱翔的那一天，我自会亲口告诉他的。”

“陈静杉，那么你呢？为别人考虑了这么多，可曾想过自己该何去何从？”

陈静杉苦笑道：“我？我有什么可打算的。我的命运不是已经掌握在你手里了么？死在这里，又或是能跟去天山？”

裴红莲深沉道：“你想错了。”

“你自幼在狐篝村长大，根本不明白这千百年来人妖二族之间的仇恨有多深，随我去天山剑池并非生路，仍是死路一条而已！”

“换言之，摆在你面前的，从一开始便不是什么一生一死，而是十死无生！”

这一刻陈静杉绝望了，他突然激动起来，叫喊道：“我不能死，我还没找到娘亲！不我凭什么死？我是人！我不是妖怪，我不是妖怪啊！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相信我？”

“相信又有何用？”

“你成了妖，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没有人会因为过程如何而同情你。”

“师父！”

只见被争论声吵醒的应芝御快步而来，她轻轻揪住裴红莲的衣袖，恳求道：“师父，不要再说了”

“嗯。我今日的确话多了。”裴红莲伸手揉捏着眉心，拂袖离去。

留下茫然无助的男孩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