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绝地求生(2 / 2)
我核算过李东诚欠我的钱:公司退出股本是37万,已经欠了我五年了,按照银行暂行利率我大概算了一下连本带息应该支付给我41万左右。离婚协议的条款和公司股份退出的条款都是我草拟的,清清楚楚,一点都不含糊。
可是,我看上去外强中干,其实是个怂b。
李东诚在我从公司搬出去后不久,就让财务取消了银行对我的首付款通知。不知道公司财务状态的我,每次找他要求兑付这笔钱的时候,他都会一五一十列出一大堆困难,我每次都气冲冲地过去,最后都只能退步——好,困难就兑现一部分,1万怎么样?
”1万?”李东诚会不可思议、气愤万分地睁大眼:“你知道1万对公司意味着什么?公司日常账上连3万都没有!你把这笔钱抽出来,公司就会陷入债务危机,代理了新的服务器的业务就不用做了。那公司外债怎么还?你的钱怎么给你?最后大家不都是啥也拿不到?”
嗯,他说的有道理,我也这么觉得,我在这个时候提出要这么钱,确实有些无理和自私。
然后我就走了。
我从他办公楼下来,掏出手机在公交车刷出一块钱,坐十八站回自己家……在这条漫长的路上,我回回都想不明白,我在公司奋斗了十三年,是如何身背巨债一无所获的。
下了车,去路边的菜店给我妈买三块钱的面和五块钱的菜,核算着我这个月要还的银行贷款,努力想着该如何提升自己团队的销售能力……
就这样,反反复复五年,我要出来的钱加在一起没超过1万块,每次李东诚都跟打发要饭一样,给我个五、六千。
夜色像帷幔一样沉下来,星巴克对面公园的长椅上,坐着两个老人,他们笑呵呵地头挨着头小声说着话,满脸溢出的是对当下的满足,或许,他们最美好的日子终究都没有对彼此错付。
旁边路口的台阶下,两个唱歌的主播在树下支起了麦,一个瘦瘦的男孩子唱了一首毛不易的歌。
“你问风为什么托着候鸟飞翔,却又吹的让他慌张;你问雨,为什么滋养万物生长,却也湿透他的衣裳;你问他为什么亲吻他的伤疤,却又不能带他回家……”
我正听的入神,突然手机响了,我看着手机上的备注“王大傻”,是王雨嫣,我和程阔的死党。
王雨嫣现在多了个身份——我的债主。
当然了,好多人现在都是我的债主,不过王雨嫣比较特别,她之前借给我的6万是让李东诚用了,当时我们还没离婚,我签离婚协议是瞒着王雨嫣的,那个时候公司正缺钱,我担心她会想把那6万抽走,公司业务马上会举步维艰。
我万万没想到,李东诚不仅没有继续支付利息,连本金都要不回来。在这几年跟他交涉的时间里,他除了推脱,还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既然王雨嫣借出这笔钱是为了吃利息,公司还不了钱,是她要承担的风险。
我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面受气,王雨嫣埋怨我不诚实、不仗义,把她的钱扔给了李东诚;李东诚埋怨我只考虑自己的闺蜜,不顾公司死活。
我没办法弥补,只有一次一次跑到李东诚办公室,要么哀求,要么吵架……毫无进展;这也是我这几年中除了应承王雨嫣替她要钱,基本上跟她没啥交集的原因,我没脸见她。
上次我爸住院,程阔给她打了电话,她骂完我扭脸又借给我一万。
我对这两个完全信任我爱护我的人无言以对,只求后半辈子能做牛做马来报答。
“喂~王大傻,你不要找我,我很烦。”我拿起电话说。
“滚蛋,啥时候轮到你烦了,还钱!”她拿着电话就开始吱哇乱叫。
“唉……等我要来钱……”我感觉我的灵魂已经被钱这个东西给抽空了,连编辑语言的气力都没有了。
“你干啥呢?”她可能听出来我不对劲,换了个腻腻歪歪的腔调。
“我……数人呢……数不过来,到处是人。”我目光呆滞地看着街边一对拉着手的小情侣,男孩儿拖着女孩儿的手,女孩儿一手被幸福拖着,一手牵着一个花朵一样的气球,哦,这该死的青春。
“我听着你情绪不高啊……怎么了?”她问我。
我不说话,鼻子有点发酸。
“诶呦,林二宝,这么深沉呢……我问你……小脸怎么红了?”
“精神焕发!”我抹掉眼泪对上王大傻的接头暗号。
“那怎么又黄了?”
“防冷涂的腊!”
“来!林二宝,花园里2巷山丘酒吧,陪姐喝一杯!”
“你又自己灌酒呢?别喝了我的姐……”
“别废话,我对你咋样?陪不陪?你就说陪不陪?”
“陪!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去了,王干娘!”我被王大傻一搅合,瞬间清醒了很多——我不能喝,但是她能,我怕她喝多,我得去。
林堂堂,我一边路边拦车一边骂自己,王大傻的6万都要不回来了,还有程阔的钱,他俩的命都在你这了,你干啥呢?豁出去老命也不能趴下啊。
我慌里慌张进了山丘的门,见到王雨嫣我就后悔了,是我单纯了,应该再叫个人。
她拉着我非得让我干了一瓶长相华丽叫做黑桃a的酒。
酒吧里有点吵,我把她按在椅子上,对她喊:“我啥时候会喝酒?你傻了?!我是来给你弄回去的!”
“不会喝酒?傻x,不会抽烟不会喝酒……你还能干啥?”王雨嫣醉得稀里糊涂,一脸埋汰样,我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灌了几杯了。
是,我是傻x……
这几年里,我郁闷愁苦的日子太多了,借酒消愁的机会也太多了,可惜的是,上天即便在我穷途末路的时候,也从来不给我放纵的资本。体质敏感、神经性头疼,二两酒就能缺氧喝趴下;烟不会抽,学了几回差点呛死,想装装x像个熟女一样抽根爱喜都做不到;滥交更是不用想,精神洁癖,看见那种油腻腻的中年男人是万万下不去嘴,那种年轻的鲜嫩的,我也怕他看见我下不去嘴……
我不配这灯红酒绿的人世间,我就是个loser,拿不起放不下的loser。
王雨嫣本来都比我个子高,酒喝多了力气也很大,我拽了几次反倒被她把我按在旁边的椅子上,王雨嫣趁着酒劲喊:“你喝不喝?姐这十几年的积蓄都在你这了,林堂堂,你喝不喝?”
“滚,老子不喝!”我推开她满是酒气凑过来的嘴巴,悻悻地扭过去脸。
“我给程阔打电话……叫他来陪咱俩喝”说完她哆哆嗦嗦去包里摸手机。
我拽着她的手说:“王大傻你脑子抽抽了?这都几点了?”
她一顿,幡然大悟一样说:“对了,程阔结婚了,他有媳妇儿了……”
行,还算理智。
然后她又突然脸色一变,发神经一样吃吃笑起来:“林堂堂,你叫他他肯定来……他那媳妇儿就是白给……程阔对你太好了……有媳妇儿了你在他那也是第一……”
“说什么呢?你别再喝了!”我骂道。
“我问你,你爸生病程阔给你多少钱?那钱是什么钱你知道不?他连要交给公司的股金都给你了……他哪有钱啊……他钱都在你那了,他多在乎你啊……”
她突然神经兮兮地四下看看,竖起食指放到嘴边:“嘘……咱可不敢让她媳妇儿知道……”
我脑子“嗡”的一声,就跟喝断片了一样。
我站起身来,转了几圈,摸摸手机,对着微信捣鼓半天,又放下了。
我拼命晃晃脑袋,可是伤心啊,心里疼……我俯下去捂紧胸口,巨大的难受奔袭而来。
我这个废物啊,到底连累了多少人……
在王雨嫣旁边呆坐了半晌,我叫吧台的服务生过来,用我微信仅有的三百块钱给他发了个红包,我问他:“酒钱结没?”
服务生说:“王女士的卡在这,钱够用。”
我说:“一会儿我俩要喝多了,服务生里找个人,听清楚,必须服务生啊……把我俩送回家,地址我写给你……这瓶酒……给我开了……”
酒精迅速攀升至大脑,我醉了,看着四周的人对我们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我怒了,对着他们大喊:“滚!滚!滚!都tm给老娘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