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不登山,宫智伟永远都是三个人里最成熟稳重的一个,当站在贡嘎雪山的第一步开始,他眼中就有少年人的鲜活气息,整个人都有向上的劲头。
但随着体力慢慢消失,腿上的痛感越发明显,冯跃能知道他心理活动越加复杂,每一步都磨耗着皮肉,和心中无限的失落。
冯跃默默替他处理着伤口,外边山风热烈,雨势凶猛,天地间一片肃然,里面每个人心里都有心事。
宫智伟不愿说话,两个孩子坐在一起,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冯跃听着雨声,手机上微弱的信号刷不出来动态,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小彤有没有地方遮挡,满腹心酸无处诉说。
累了一天,冯跃脱袜子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水泡磨破了,渗出的血把袜子粘在了一起,脱下去的时候,撕扯着伤口,冯跃皱紧了眉头,忍者没有痛呼出声。
水泡被脚汗泡的泛白,自己涂了药,伸出睡袋晾干,此时平静下来,钻心的疼痛直冲脑门。
下午的时候太过紧张,忽略了伤口,此刻都找上门来了。
脚上钻心的疼,心里还惦记着小彤的境遇,冯跃闭着眼睛半睡半醒,总归睡不踏实。
迷蒙间,感到头顶的小灯光影黯淡,一阵掌风扑面而来,出于本能,冯跃瞬间睁开眼睛,一把匕首顺着力道直逼脸上而来。
因为在睡袋里,手脚都被束缚住了,只能歪头,匕首划破了脸颊,痛感让他瞬间清醒,眼前的男孩满脸愤怒,握着匕首的手颤抖着,却仍旧不停地向他刺去。
“你干什么!”
冯跃只能翻滚着躲避,撞到了一边的宫智伟,两人看着疯狂进攻的孩子都不明所以。
白天上山的时候还好好的,又是给水给粮食的,下雨也不忘护他们周全,结果变成了农夫与蛇,趁着睡觉竟然要他的命。
“你让我没有阿妈,我要杀了你!”
冯跃把胳膊抽出来,拖着睡袋在帐篷里滚来滚去,这孩子不依不饶的,宫智伟拿起身边的手杖,敲在大男孩的腿上。
吃痛之下,男孩重心不稳,向左边倒去,手上举起的匕首来不及收回,眼看着就要扎在弟弟身上。
“阿弟快躲开!”
小男孩吓傻了一样,冯跃手疾眼快,一把抱住男孩拖到自己怀里。
“你这当哥哥的怎么能在弟弟面前行凶,你阿妈管我什么事,你不是上山找你阿爸的吗?”
冯跃一头雾水,这孩子嘴里怎么没有一句实话,一会阿爸一会阿妈。
大男孩目眦欲裂,瞪着冯跃:“大人们说了,就是你害的我们没有阿妈,自从你来了之后,很多人的阿妈都走了,我们都是没娘的孩子,都怪你!”
冯跃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孩子真就是山脚贡嘎村的人,他口中的阿妈应该就是那些被拐来的女人,现在村长和帮凶们都落网了,那些女人有的不愿意待在大山,自然选择回到故土。
这些孩子一夜之间没有了母亲,更甚者父亲也因此坐牢,变成了孤儿,这样的情况应该不止面前这两个孩子一家。
冯跃解释的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难道要告诉他们,你们的爸爸是拐卖组织的成员,你们的妈妈是被绑架到这里来的,你们只是在不恰当的时间,不自愿的情况下,诞生的结晶。
这对年幼的孩子来说太过残忍,小男孩可能听不懂,但大的哥哥已经初通人情,这样的话已经可以明白个八九分了。
冯跃到底没有说出来,只是看着他:“你母亲的事情并不怪我,也不是我让她离开的,她只是去了自己的家,你们的阿爸并没有消失对不对?你们跟上来只是要杀了我。”
大男孩听不进去,能看得出他在颤抖,但仍旧不肯扔下匕首,与冯跃一站一坐的对峙着。
如果这是一个成年人,宫智伟和冯跃加起来,怎么也能打个平手,但这是个孩子,一个不明白何为拐卖,只想让阿妈回来的可怜孩子,他们二人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对付他。
“放下刀吧,你弟弟还在这,你不能当着他的面杀人,这对你和他都不好。”
冯跃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这一刀如果真的扎在了自己身上,这孩子虽然没有到法定年龄,但是少管所是一定要进的,以后就是背负在身上巨大的污点,永远不可能洗净。
”阿弟,你在等什么,我怎么教你的!“
大男孩此话一出,冯跃愣住了,还没想明白这话什么意思,腰上一凉,不可置信地看向怀里的孩子。
那双懵懂的眼睛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冯跃低头捂住汩汩流出的鲜血,推开那孩子,一把匕首插在肚子上。
孩子力气小,只插进去一半,但这在高山上止不住血的话,也迟早会因为失血过多而致命。
“冯跃!”
宫智伟拖着一条腿爬过去,捂住伤口,满目鲜红染透了衣服,转头看向那个大男孩。
“你疯了!竟然让你弟弟做这种事,他还那么小,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不懂才不会怕。”大男孩拉着弟弟站在两人面前,笑的像从地狱爬上来的小魔鬼,眼中一片阴郁,哪里有白天爱护幼弟的纯善模样。
“你让我没有阿妈,阿爸也被你害惨了,家里只剩我们两个了,杀了你,我就带着他去找阿妈,谁也抓不到我们。”
大男孩见冯跃还在挣扎,握着匕首走过来,那小男孩就站在后面嗦手指,把手指上还温热的血舔舐干净。
宫智伟支着一条腿站起来,握住他的手腕,毕竟是成年人,想制服一个孩子还是轻松的。
但是没想到,这个孩子可不是其他尚未开蒙的儿童,知道宫智伟一条腿上有残疾,残忍一笑,直直朝着那条机械腿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