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2 / 2)
待进了门,吴醒闷声跟在后头正想探探风,试一试那“皮猴”是否故意使个下马威。结果却迎来左侧廊道里走来一人,是那芦达,如此急教得他暂不做声,以免露了身份招骂。
这人见人就奔,急向万大少爷禀报,“少爷,属下实在没辙了。这两日多家走访,那几家价咬得太紧,咱那绸缎庄匀不出去。都怪那厮祸害,将城主府管事常泰来那侄儿得罪狠了,他不买,也放出风声不让旁人沾手。”
“此事先不忙禀。”万大少爷听了个大概之后,便转去问那吴醒,“你小子挺能忍,看来魂力不弱。”
此话没头没尾,以至于吴醒这大头怪根本答不上来,直哑言。
“一路上是不是有点头晕眼花腿抽筋啊?哈哈,噬魂蛊血,经符师阵纹刻印处理而压下兽血狂暴之气,再经药师调理毒性之后入熔炉,以多种材料及复杂工艺锻造成‘器’,而此器多与变化有关。唯一憾处,此物一旦形变就会彻底定型,不得再做变化,且食人魂力而维持形体变化,难以被人察觉兼有易容之妙。据说,江湖上多人寻购此蛊血,可惜噬魂兽非我界域生灵,只藏在神魔四禁之内。”
起初一问头晕等问题,吴醒还以为醉宾楼里原来中了此人暗手,直到听得后话是指玉面老儿送出的这幅“秘器遮身”之物不怎好消停。当然,他知道对方是在显能耐立威信,很快便要把牛吹,自是该捧,“少爷博才,小的惶恐!”
“哈哈,少爷我不仅识你这幅面具,还晓得你本来样貌。”
“少爷又知道!都说谨慎要比胆大有力量得多,是小的在一名老先生那学来的,如今得见少爷真乃完美体现!”吴醒躬身如猴一惊一乍,自要马屁飞起来,必能护得领导牛皮吹得响,否则您就不是个识趣人。
多少世人贪慕卖弄虚荣,可惜‘某人’马屁再精,也不及门口那头黑猪哼哼之功劳巨。进门时他早就瞅见了,那大门内旁有一庙,比土地公待遇不差,还有匾呢,上书“内有恶猪,慎入”,而这只猪正是今早贪嘴啃掉他十个果子那头货。同是在入门之初,他就听得黑猪直哼哼,冲那般眉目,用膝盖也晓得,这厮正与万大少爷通风报信。如此能不识他这幅面具及瘦鬼样貌吗?毕竟今早发生那么多事,若把那猪拉上公堂,能做个污点证人。
为再捧得万大少爷捧肚一乐,吴醒念动口诀摘下面具以作实证,结果没捞着好,脸上先要被来上一记招呼!幸亏他缩着脖子闪得快,使腿风之快,在早有预防之下将那扑来之芦达踹了出去。
“是你这厮,姓吴看我不打死你。”芦达也料不及对方早有预谋要送出这一脚,他扶地起身嚷嚷着冲上去,结果被万大少爷拦下。
“切莫鲁莽,这小家伙修为已过幽冥,你不是对手。”
此话落入在场三人耳,岂不知那隔墙还有一耳。只是吴醒还在讶异非常,以至于没听到院内不远处另脚步声略顿了顿却不曾出来露面,“少爷又知道!”
这话芦达不信,记得黄粱门内晓街比斗这才小有几月,当时这厮才使入门学童伪修为,怎转眼姓吴的修为过了幽冥?不可能,绝不可能。
也不知为何,人至高兴处总喜欢走上两步,这万大少爷也不例外,直拎着鸟笼寻廊道美人座一靠,这才让后边那俩小跟班乖乖受教,“你这小子藏着掖着还道是天机,料准它又有何难。听着,早先醉宾楼里,你那只鲸头鹳是不是分魂术所化呀?”
原来根在这儿,吴醒点头之余忙谢恩,而心里却把万老狐狸骂个不本分,“多谢少爷圆场救了小的一命。”
“晓得便好。嗯?你这眼神溜溜转,此谢是在骂人吧?”说着,万大少爷收了笑意,话锋一转,闹得那吴醒忙叫不敢。随,他笑声里话出如刀,“心里也别怨,再说你小子也是捡了个便宜。可惜这分魂法只有起手篇,那后续篇章却生生在那位素未谋面的小师弟手中遗失,实乃我那柳师叔后继无人啦。”
此话一出,吴醒心发一揪,真是好演员,立时满面打满泪花,忙提袖掩面,羞于见人又似伤心过度,呜呜嚎哭,“贾贾师兄,师弟太不对住您啦,呜呜呜……”
哭喊这一阵子里,偏院传来不少脚步声,似乎觉着这阵哭有些莫名其妙,便就有人发问,“奇怪,这又不是南苑戏班子,怎有人吊嗓子?”
“别说,哭得还挺真,想是孟姜女哭倒长城吧?”
“誒,快快快!”也不知是谁忽然打个激灵,一应招呼几位同门别再往前去赶紧站稳,实在是前边廊道里这位爷不好惹,忙齐声高歌来请安。
“弟子们拜见石师叔祖。”
很快,这些人从院里转了出来,正好也走这条廊道,直至领头那人这张脸又黑又糙叫吴醒瞧见,那心里是“七个不愤、八个不愿”,当即这假哭成了真哭,不知心里有多苦:死喽,死喽,石兆老鬼您真阴魂不散,几十车纸扎发不走,命里方人。
“浩轩,你等三人因何事在此哭泣?”石兆好仙风,他领人过来半分不看那吴醒,似还有相互认识认识的意思,老姜真辣。
“给师叔祖请安!是弟子无礼。”多余的话也别说了,吴醒知道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越避反而越招人拿捏,倒不如替万大少爷把话接过来,“适才提及往事,不觉感动而泣,叨扰了少爷,也搅扰了师叔祖清修,弟子请罪。”
“什么清修不清修,这次来只为混个美差,带这些小家伙们闯闯炎丁堡,见个大阵仗。”石兆老不客气往美人座上坐,这一挤,那万大少爷倒站起来了且于人并齐而列,他此举似有意要提醒提醒这位少爷,“浩轩,这小吴与我家灵儿交情深厚,他初来乍到,你可要多让着他些。”
“听师叔教诲!”万大少爷还是挺懂规矩的,并没有拿出那一幅玩世不恭的态度,“师叔你瞧,平日我好个奇技淫巧,没多打理产业,大部分都交给芦达他们……”
那边话音一拖,芦达自是机灵人,随身似带着一些帐册,掏来一应要与上师禀报。
一听对方反应这么大,石兆恐造成喧宾夺主之误会,且暗暗记下那玩世不恭微有不爽之神色,便将芦达拦下,“不行不行,老朽是修道之人,不理俗世烦恼,还是交由你等年轻人折腾去吧。浩轩,近日差人送归山门那些火器不少,干得不错。”说着,他觉着自己在产业上面说得有点多,索性拿出一幅为人师表来与随行那几个小辈训话一番,“你等小辈要多想浩轩学着点,别看他有些嗜好,就是你们这些小修士一同上都不是对手,白给。”
一通夸下来,那万大少爷才见神色舒爽,估摸着是边上这些小徒们备言称夸之故,至于方才一些不愉快,也叫这点虚荣盖了下去。
随即,石兆如是要严师做到底,转而点评起吴醒来,“你这小吴挺不错,几日未见,连跨幽冥玄关,当真可喜,闹得老夫都想将你收入门下了。”他是真看不出来,方才隔墙听音,那小少爷提起分魂之术,这法门往日见万火使过,晓得乃是一门过了幽冥方可修行的秘术,而今只道眼前这小子为了断人念想未过幽冥已化煞。
“多谢师叔抬爱,弟子修行尚浅,多有不明之处,日后还望师叔多多指点。”这一番误会倒挺合吴醒心意,所谓错有错着,反而叫这石老鬼再难起贪念。
可惜这麻烦说来就来,那石兆十分会拆招,而且起初那番话只为特意在这儿等着,随叹声起,刀出不沾血,“哎,你如此性急修成魂师、聚纳煞鼎,日后疯魔来袭,恐难抵挡。这几日先随老夫一同修行,好知于你一些偏门技巧管控心魔。”
万没想到,果真笑里无真,适才一番寒暄实则是一道绝命题。而今对方递来好意根本不能拒绝,以至于吴小爷脸色刷一下全白了,却是不知在旁那些小徒之神色比他还难看。
实在是吴醒这幅骷髅状太过瘆人,再闻这厮竟是名煞师,想眼前那位又黑又糙的师叔祖平日不言不语已够吓人,换做这骷髅怪一旦发狂起来,那还不啃人骨?谁人还不得速速离那厮远些才好。
提及指点一事自是让人可喜,却是万大少爷在略有意外之下出言相阻,“师叔独门传授,自然是吴醒的福分。只是这几天他还不能随您修行,小侄对他另有安排。”
“何故?”
“少爷您别呀!好不容易得师叔指点,那点小事日后补上也不迟。您看小的这一身精血尽失,确实是修炼上出了问题,正需名师指教。”这叫欲擒故纵,吴小爷口不对心,抢言却是头一名,嗓门亮。
“呵呵,你忘了?本少爷进门之前不是说要罚来着?”
“罚……啥呀这!”吴醒傻了,这都什么呀,拍马屁何罪之有,无天理。
既然这里是万家产业,又交由万浩轩打理,那石兆也不好过多干涉,索性迟几天就迟几天,反正那小子跑不了。但是,他还是要听听究竟是什么事,能让那浩轩忤逆于他这名师叔祖。
一番动作之下,万大少爷开笼放鸟送信,招来个月牙红急奔来,直吩咐,“小司,此次提货你带上这个捣乱的家伙。记住,到了地方,多给人家加上四成利。”说着,他又去叮嘱吴醒,“至于你,到了地方,头一件事给人赔不是,做得诚心些。”
当即,某人就彻底懵圈了,什么捣乱,什么得罪人,他可是一头雾水。然而那少爷就是不肯当众说出来,只让他到了地方自然明白。当场他就被月牙红拉走了,似乎差事很急。
“浩轩,当真如此着急?小吴化煞过早,业火未尽数练入煞鼎,恐路上疯魔,还是让他随老夫……”
“师叔见谅。这次非吴醒前去不可,是他自己胡乱撞了进来,牵扯太多,不过去给人家赔个不是,日后运往山门那些火器供应恐会中断。师叔放心,他已过幽冥应该本事不小,途中还能帮上忙,况且今早那等杀阵里蹿来蹿去竟安然无恙,足见命数极硬,不会出事的。”
一听是黑市上的买卖,那石兆真不好干预,闹不好一条线断了会牵连更多产业吃紧,那么山门指望六丁城这个“粮仓”运送兵器及大量原料恐酿成大麻烦。
等人走之后,万大少爷喊住芦达,交代着暂且放下绸缎庄一事,待他回书房写好书信,要火速送往山门。
信中言:凉茶一车,夏日多炎,家中常备。无有长膝相伴,关爱与日倍增,常相思,一切安好,勿念。
……
路上才得知,六丁城全面戒严了,实因今早群匪劫营。外加炎丁堡法阵动荡一时便止,此次军方铁了心要把余党全歼,几乎封堵了海陆空三路,所以吴醒还是戴上了面具,这会儿他顶着大头正于马车里与月牙红一同吹着海风。
白马神俊跑得快,转眼车辆已到南城西边港口。
瞧这码头,一水的帆船,有大得吓人的,有小如快艇的,各有用处,就看是要远洋还是近海捕捞了。
听月牙红叨叨,此去乘风破浪,去的是化外之地完成一桩交易。当即就让吴醒心里直打鼓,这么大一桩事,那万大少爷也没带什么人马,只任他二人两条汉就这么晃过去,若是路上钱财使不通,那就得把小命搭进去喽,凶险哪。
正当吴醒二人登船时,远处船坞里蹲着一伙人,似乎正盯着他们那方向,却急听一探子从仓外夺来回禀,“人来了!”
细细一瞧,其中几人是那白袍丝绣六叶图,而且那位自号姓陆的好似是为首者,他未待仓外人影进全,便催促道,“胡子,怎么那么慢?其他人都?”
“哎!”来人仅有三人,黑袍白羊胡当先叹息一声便应声,“火老,这一路鹰犬众多不太平啊。”
“且不忙说,先登船。”
……
人至甲板上,各水手扬帆系绳,收锚转舵,帆儿吃饱了风,船头吃水深,顺流而下,出港了。
且不管那月牙红自下舱里安置,说是要分房睡,受不得呼噜声。索性,吴醒也懒得解释,他自登船就想到处逛逛,这会儿从船头转到船尾,听水手们那阵阵吆喝声实提神,真别有一番风味。随着,他望舵上一捆,寻了船老大扯闲篇。
这船老大一看就不简单,这家伙满脸胡渣,叼着根旱烟枪,一身粗布短打挽起裤管光脚丫,瞅这皮肤黑中带有暗红,错不了,正儿八经的老海员。就是他是个地道得渔民,还是个海盗。
此刻,船老大听那“胖头怪”一路闲话缠人不休,许是风儿急,他兴致所到,这才大嚷应声,“去哪?哈哈……玉盘水乡,碧空祥云!”
话音落,甲板上讨人厌吴大头脚底失衡拽绳不住,瞧那船头攀上浪尖去得急,“您老那舵悠着些,可别半路叫浪把船颠折喽,大伙非得喂了鱼。”
“我看你小子长得就像胖头鱼,添把盐,能端上桌!”船老大大笑之余把船头大直,乘风破浪径直冲上浪墙最顶端,“小的们,加把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