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策马郊行(1 / 1)
田弘和钟离迟葬在了襄阳城北的一处小山上,到了襄阳,众人暂在上次购的宅院中落脚,齐聚厅堂,商量下一步行动。
“钟离大哥和田大哥为护商队,我作为东家,这是一点心事。”朱颜捧着一个木盒放到钟离浚面前,又回身上座,沉重说道:“如今咱们是不能再回南阳了,这次带来的财物,折计约六千两银,钟离大哥分得一千两,田弘大哥的家属尚未寻得,我扣下千两,余下四千两,三位武师每人六百两,余人各二百两,可自行领去,另谋出路。”
无人应声,过了许久,常伏海开口道:“阿颜,你背离了家族来到襄阳,今后做何打算?”
朱颜轻声回道:“常叔叔垂询,阿颜不敢欺瞒,阿颜想在襄阳做些生意。”曲高顿了一顿,看向朱颜,他在车上问她这句话时,朱颜说的是“阿颜想在襄阳做些生意,若时运得济,阿颜便自立门户,做一族宗主。”此时众人面前,她却将话藏了一半。
“叔叔相信你的头脑,叔叔的那份就给你做本钱吧,以后帮你打打下手,混口饭吃。”常伏海向来不在意钱财,只要有肉有酒有朋友便能知足,朱颜和曲高虽是小辈,但他打心眼里喜欢二人,如今钟离迟和田弘没了,此番出生入死,他也想帮着照顾钟离浚。
赵彻领了银两拜别众人,十个家仆也走了一半,见堂中冷清了不少,朱颜开口道:“常叔叔,阿颜这儿有一份订单,相信您一定不会拒绝。”见常伏海和曲高面露疑色,浅浅笑道:“家兄行建康商队时,路过淮南,曾受祖逖将军召见,祖逖将军自言北伐军中缺粮少衣,欲与朱家结商交易,当时家父不想引起朝廷注意,故未作回应,阿颜数月前曾派人去拜会祖逖将军,取得这份军需清单,现正可作咱们的第一单生意。”
祖逖将军?那可是天下人都敬仰的英雄,率百家亲信渡江,立誓要收复河北失地,自募义勇,自铸兵器,不知多少江湖儿郎慕名去投,曲高与常伏海一闻此名,便肃然起敬。
“阿颜,你……”常伏海颤抖地接过单子,瞠目结舌,不知所云。见单子上第一条是粮米,第二条是衣物,刚想开口,朱颜又接道:“北地逃亡到此的流民中不乏女工精熟的妇人,可聘用过来赶制衣物。”
条条商道,朱颜处理地得心应手,曲高也插不上话,待会议结束,众人也累困乏了,便各自回房歇息。曲高心想着,现回到襄阳了,等朱颜安排妥当了,也应抽空回家一趟。
第二日,天大睛,晨起漱洗毕,用完早食,曲高提议去城外走走,如今春阳乍暖,木叶复苏,襄郊正是一派惊华景象,朱颜初到襄阳,也正想出门了解当地风土。常伏海回了句“荒郊野外地有什么看头”便带着家仆去了东市,琢磨祖逖将军的那张订单去了。
曲高带着钟离浚、朱颜二人向城西行去,今儿天好,春风又暖暖的,路上多的是出游的少男少女,时时可闻高歌笑语。朱颜乘在马车上,却把车帘全都掀起,一路上时不时地探出头来,问这问那,末了还不望赞句:“不愧为大都耶!”钟离浚本意志低沉,此时也渐渐轻松了些。
曲高骑在白马上,望着这一派温软安乐,襄阳城的百姓,有许多一生不曾见过胡人,也一生没有经历过风霜,他们的神色中,透着的是盛世繁华下才有的轻松天真。又想到南阳城中民不聊生,不禁隐隐担忧起来,襄阳与南阳不过三百里,且久不经兵事,胡人若南下来攻,定是生灵涂炭,就算侥幸守住了襄阳,像今天这样松散快活的景象,只怕也再难看到了吧。若襄阳能一直这般,永不起战火该有多好,百姓安居乐业,处处欢声笑语。
以前,听祖父说道南朝时,曲高常对新帝司马睿无动于北伐而愤恨,认为他偏安南都,贪图享乐,是个昏庸的皇帝。然曲高扪心自问,若现在襄阳城中有十万丁壮俯首听命,曲高就忍心让他们北上与胡人一决死战?若是如此,襄阳城中将不知有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战争,终是祸事,曲高叹了口气,向天默道:但愿不要再祸及襄阳了。
“老天爷才不会让任何人如愿!”车内朱颜见曲高仰天默念,打趣着道,见曲高一双寒光射来,忙换了嘴脸,软声道:“义兄,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青秀峰,前面就到了。”曲高说着,指着前方一片茵蕴翠峰,青秀峰是襄阳城西的一座小山,因树木常年葱郁,山体直挺秀美得名,青秀峰后有一桃花湖,景色也是襄阳一绝。每年从初春伊始,到深秋晓寒,这儿都不乏人气。
曲高喜欢有山有水的地方,不自觉的就将方才所思战事抛去脑后。山还是远看的美,如有烟雾笼罩,林木葱葱郁郁,令人心旷神怡。
不多时,便至山脚,因游客众多,山路两旁的商贩也渐渐多了起来,茶馆、酒肆、折伞、披风,卖什么的都有,其热闹非凡也不逊东市码头。
朱颜从车窗探出头来,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各路商贩,钟离浚应是也少见这般热闹,四处看着看着,脸上竟渐渐浮现笑意。朱颜望了望山脚下的一家颇为精致的茶馆,笑道:“咱们去那儿坐坐吧。”
曲高应了声,便朝茶馆行去,说是茶馆,实不过是摆放了几张桌子,每张桌子上支一篷伞罢了,不过从桌子到茶具都极为讲究,让人一眼便能区分开这不是平民百姓喝茶的地方。
三人找了张桌子坐下,又点了壶茶,曲高见朱颜兴致非常,笑问道:“阿颜的一双慧眼,可是又看到商机了?”朱颜拂袖饮了口水,摇摇头道:“出入此处,非富即贵,阿颜若能勾引一士家嫡子,可少奋斗十载矣!”见曲高惊愕地望着朱颜,钟离浚不禁笑道:“叔叔亦可。”
正说话间,一行鲜衣怒马的华服子弟也朝茶馆行来,来人前有五六骑,后随七八辆车,且每辆车的装饰华丽都不输朱颜所乘的马车,车马上皆是身着华服的少年少女,而为首的少年,曲高一眼便认出来,是那个东市赠马的玉面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