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玄脉真藏(1 / 2)
“或许他的心思,从一开始就不在于此。”
阿芙看着程三五深眠不醒、鼾声微起的憨傻模样,一时忍俊不禁。然而光是这几句话的功夫,程三五脸颊上的红肿掌印便已消去大半,这等自愈之能,哪怕是阿芙也深感不凡。
“但是我方才察觉,程三五身上的确起了不同寻常的变化,极为恐怖又难以言喻。而程三五好像也在极力压制着那种变化。”绛真见阿芙看来,她眉头微皱道:“他说……想要吃了我。”
阿芙肯定不会把这话当成是男女调情之语,考虑到幔卷荷中所藏毒物,保不齐在程三五身上所激发的本性,正是贪食之欲。
“芙姐姐,程三五的食量一向如此吗?”绛真问道。
阿芙点头说:“很大,哪怕是与其他武者比较,也是食量惊人。”
其实习武之人的饭量并非随着武艺提升而不断变大,否则那些顶尖高手一天到晚不用干别的事,光是吃饭就够了。
伴随武学境界的提升,一身脏腑经脉、筋骨皮肉也会逐渐发生变化,所谓洗髓伐毛、易筋换骨,不外如是,三教之中也都有各自细致讲究。
而显露在外的表征,或是白发返黑、齿落更生,或是回春驻容、筋力不衰。就算做不到道门高人那般辟谷不食,也能将五谷荤素中的营养精元尽数消化,哪怕与常人食量相近,也能摄取更多。
甚至对于一些修炼至罡气外发的高手来说,能够补益身中气血精元的灵丹妙药、蛇胆参芝,或许更加实用。而程三五这种饭量惊人的习惯,更像是全凭蛮力搏杀的莽夫,不仅大大浪费,光是消化食物,对腑脏也是一大负担,暗藏隐患。
“不对。”阿芙回忆过往细节,察觉异样:“程三五食量虽大,却是进多出少。”
绛真盯着妆奁铜镜,手指小心翼翼按在一条红丝上,如同抚琴般微微一拨,振动另一端的牛毫金针。
“他的足阳明胃经气机极盛。”绛真察觉异常,眸光闪烁:“常人要两三个时辰才能消化的食物,他现在这样,只怕两刻间就能尽数摄取。”
阿芙虽然不如绛真那般精通岐黄医理,但也听出问题所在:“你不是说他内息已乱么?为何阳明经中气机还能流转如常?”
“他、他……”绛真缓缓抬起眼来,惊骇非常地说道:“他体内有两套经脉。”
……
“唉,这么小就沦为娼妓。”
平康坊循墙一曲中,一间布置平平、比民居好不到哪里去的妓馆客房中,穷儒一如既往穿着久受浆洗的窄袖袍衫,不过他这回没有戴上那老人傩面,而是露出一张剑眉星目、髭须齐整的温厚面容。
穷儒坐在床榻边,看着身旁一名眼角带有泪痣的瘦弱少女,她此刻正陷入噩梦、眉头微蹙,身子不适蜷缩。穷儒抬手按住少女腕间神门穴,柔和绵长的真气顺指度入,使得她心神安稳、梦魇消退,整个身子也软了下来。
“骨相才十三岁,经络腑脏的气象却是十七八岁的状况。病灶暗藏,只怕不出三年,她就要因早衰之症而亡。”少女眉头舒展,似乎陷入甜美梦乡,却轮到穷儒面露忧色。
“平康坊三曲之地,最是折磨人。”说这话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木鸢:“而且别说三年,这姑娘要是钱挣得少了,立刻便要被鸨母打骂。若是不幸怀上,光是流掉孩子,很可能就会要了她的命。”
同在客房之中的,不止穷儒和木鸢,还有一名麻袍道人,手里握着一个陶土小人,好似孩童玩偶。不过这陶土小人表面画满人身经络穴窍,细致入微,此刻还有丝丝光毫在陶土小人身上流转。
“我只是……不忍心。”穷儒叹气说。
“是是是,你闻夫子有济世拯民的大胸怀,行了吧?”木鸢的声音难分雄雌,却饱含嘲弄之意:“平康坊又不是只有三曲之地,是你非要来这娼寮妓馆。我之前还以为你准备学那些登科进士,到南曲风流之地狎妓取乐。”
被唤做闻夫子的穷儒苦笑着一掸旧衣袍:“就我这副模样,去南曲那些大宅子?只怕会被人乱棍打出吧。”
“你还用愁没衣服穿?”木鸢冷哼一声:“当年你在长安主持皇极天光阵,可是黼衣黻裳、峨冠博带,那模样让大夏太祖见了,恨不得把你当场扣下,去给他当丞相。”
“那可是礼服,来这种地方怎能穿戴那种衣冠?”闻夫子摆手道。
“那你别来这里啊!”木鸢当即反驳,好像有些气急败坏,原地蹦了两蹦。
闻夫子下巴微抬,示意那麻袍道人:“洪崖之前不是说了嘛?想要探清程三五的经络气象,不能距离太远。中南二曲去不得,只能来这一曲了。你刚才是没看见,那鸨母见得我们两人,都是满脸嫌弃,只把这个体弱的小姑娘推给我们。”
“这不是废话吗?”木鸢背后之人定然性情急躁:“你们两个糟老头子,穿得穷酸破烂,任谁也不喜欢你们!”
“我乃修道之人,雕琢华饰,理应屏除,复归朴素。”麻袍道人头也不抬,专注于手上陶土小人。
木鸢话不留情:“这话你去跟集贤院、玄都观那些衣朱服紫的仙师去说,他们出入乘辇、高踞法座,王公贵族争相顶礼供奉,一个个穿金戴玉的。还有十几年前两位公主入道授箓,那盟誓法信堆积如山,给她们俩修造的宫观耗费百万钱,这叫复归朴素?”
麻袍道人没有答话,神色也不见丝毫变化。闻夫子笑道:“洪崖乃方外高真,不事君王,两朝数帝几多封赏,他一概无视,你跟他说这些不是白说嘛?”
“有没有人说过你嘴很贱?”木鸢气呼呼地骂道。
闻夫子对木鸢的责备视作寻常,望向麻袍道人:“洪崖,你能不能给我三枚五芽聚真丹?”
洪崖目光不移,仍是牢牢盯着陶土小人,只是淡淡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想救这个小姑娘。”闻夫子回答说。
“这世上泥足深陷者多矣,你救不来。”洪崖语气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