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拥有过就足够（2 / 2）

这太不像大大了，在吴笙美看来，大大跟她一样，是一个神经大条的人。就算摔跤，就算被马老师骂，他也无所谓，笑笑就过去了。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忽然就伤感起来。他这样子，肯定是发生什么了。

吴笙美再大大咧咧，此刻也察觉出了大大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她看着他，眼里满是关切。

又是一阵沉默，过了许久，就在吴笙美以为他不会说什么，打算不再问，只劝他回宿舍时。

大大开口了，“我恨透了这轮椅，可我再也离不开它。以前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竟然会有依赖它的一天。”

大大望着远方，声音虚弱下来，“小美，我的腿彻底废了。生病后，我积极治疗，努力做康复，以为只要不放弃，终有好起来的一天。没想到情况越来越糟糕，我的腿越来越没力气，到了现在，即使杵着拐杖也不能好好走路了。”

吴笙美难过起来，她心疼的看着大大，听出他尽量隐忍的声音里已带了哭腔。

“一开始，家里人说给我买轮椅时，我甚至发了脾气。我告诉他们，我不是一个废人，我不需要轮椅，我肯定会好起来。可是……”

大大无力垂下头，开始啜泣，“以前，我的腿很有劲儿，我跑的可快了，我还喜欢爬山。我走路也很厉害，从我们村走到镇上，赶半天集，再走回去，一点不累。”

“可我现在，别说走路跑步了，站都站不起来。小美，我彻底是个废人了。”

吴笙美背对着大大，爬在栏杆上，“大大哥哥，你好歹曾是个正常人，体验过做正常人的滋味。不像我，一出生就是个残疾人。有人说，这是我爸妈年轻时做了孽，报应在他们孩子身上。也有人说，是我上辈子做了孽，这辈子用残废来赎罪。不管怎样，我都是活该，是罪有应得。”

“因为生下来就驼背，有人索性叫我罗锅，或者吴罗锅。小时候，有一次，我被高年级的孩子堵在放学的路上。他们因为好奇，当众扒了我的衣服，想看看我的背上是不是绑了什么东西。”

“我清楚的记得那时候的痛苦与绝望，倒不是因为被当众扒了衣服，而是我的背上没有绑什么东西，有的只是一块凸起的畸形的丑陋的骨肉。我真的好希望，我背上只是绑了东西，这样，他们在扒下我衣服发现真相后，我就可以欢快的跳起来，恶作剧得逞的笑到，‘哈哈，你们这群傻瓜，被我骗了吧？’。”

“所以，我并不反抗，而是闭着眼睛祈盼，紧张的盼望着奇迹降临。可惜，事实终归是事实，不会以我们的意志而发生改变，也没有什么奇迹。”

“他们扒下我的衣服后，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继而有人大叫一声怪物，然后，更多的人叫起来。我就那么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生怕我这个怪物起身吓到他们。直到他们尖叫着跑远了，我才慢慢起身穿衣服回家。”

大大看向吴笙美的背，宽松的衣服下面，有一块异样的凸起。这么美的女孩子，为什么会遭遇这些？他一时忘了自己的悲伤，深深陷在吴笙美的痛苦里。

吴笙美忽然转过来，夜色昏暗，大大看不清她的脸。他想，她此刻一定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悲痛。因为她再说话时，语气里已经带上了轻松与俏皮。

“如果我能摆脱驼背，成为一个正常人，哪怕只有一天，我也会很开心。所以大大，我好羡慕你，做了那么久的正常人。不是有句话嘛，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拥有过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