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变异(1 / 2)
恐惧就像一种瘟疫,一旦在人们心中滋生,其传播速度便再也无法遏制。
随着校园里的骚乱愈演愈烈,更多的家长开始随着那些惊慌失措的人流向外涌动。人群的尾部此刻已经彻底散开,有人惊恐地向着校内方向不断观望,也有人开始向着各个方向疯狂逃窜。
几个从校园内拼命挤出来的人慌慌张张地逃进车里急切地想要驱车离开,然而仓惶之间车辆反而相互撞在一起,造成了更大的混乱。
一个四十多岁染着黄发的女子驾驶着一辆高大的越野车像是恶魔附体了一般硬生生地连续撞开了挡在前方的两辆车,逆行着一头冲上了人行道。在接连撞倒了七八人和两个垃圾箱后越野车再次冲下人行道驶入了主路。
这时我猛然发现那辆车下居然还拖着一个大活人。然而这名已经如疯似狂的女子丝毫没有减速,越野车就这样摇摇晃晃地画着s形如同被恶鬼驱赶着一样扬长而去了。那个被挂在车下的男人起初还伸出一只手拼命地拍打着车门,但很快这只手便无力地垂了下来。一道血迹歪歪扭扭地延续了几十米后终于停了下来,那具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向前翻滚了几下后便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地,就像一个破烂不堪的布娃娃。
碎裂的零件和玻璃散落了一路,之前被撞倒的那几个人躺在地上不断发出呻吟。很快,又有几辆汽车开足了马力顺着刚被越野车开辟出来的通道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路边的人们大声咒骂着纷纷躲闪避让,但他们的咒骂却并没能让这几辆车上的司机良心发现。他们毫不犹豫地驱车轧过躺在地上的伤者疾驰而去,在身后留下了几具再也动弹不得的尸体。
血水顺着路面的坡度缓缓向着路边蜿蜒流淌,一个老人的头颅竟被连续驶过的车轮轧爆了,像张摊开的煎饼一样平塌塌地贴在路面上。几缕染血的白发在夜风的吹拂下如同泥土中的杂草般摇摆不定,似乎正在对谁进行着无声地控诉。
然而就在我和小哥还在为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幕血腥惨剧震惊不已之时,学校门口也在上演着更加残酷的悲剧。当我注意到时,之前一直在外观望的大批人群此刻已经再次朝着校园内发起了新一轮冲击。本来就已混乱不堪的人群此时彻底陷入了疯狂的之中。人们你推我搡,争先恐后,竟似一群饿狼完全丧失了理智与人性。不断有人跌倒,但不见有人爬起。后面的人潮就这样踏着前人倒下的身体蜂拥向前,不时又有人被身后的人挤到、践踏。一时间吵嚷声、叫骂声、哭喊声、惨叫声、呻吟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等到大部分人群都已涌入学校时,校门口的水泥路面上竟密密麻麻铺满了被踩踏而死的尸体,其状直令人惨不忍睹。
守在校门口的防暴警察此刻早经无能为力,他们被潮水般的人群裹挟着一起退入校园。虽然现在不断涌入的家长只是原来的一部分,但其数量却依然众多。这些家长一进入学校便高声喊叫着自家孩子的姓名,一边四下寻找一边向着位于学校后面的操场继续前行。防暴警察们一方面用高音喇叭无奈地向家长们喊话,希望他们保持冷静;另一方面逐渐退到校门内一处人少的地方重新集结在了一起。到了这个时刻,场面已经彻底失去控制。只有十几人的警察小队再也无力阻挡家长们形成的洪流。他们茫然无助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此刻,我和小哥也已尾随着庞大的人流进入了校园,向着苗丽办公室所在的那栋楼疾行而去。小哥以前曾多次去过他妻子的办公室,他女儿霏霏也是从这所小学毕业的,因此他对校内的路线十分熟悉。小哥一路小跑着在前面带路,我则在他身后紧紧跟随。
随着大批家长的涌入,校园内已经全乱了套。好在我们要去的办公楼与那些疯狂的家长们不是同一个方向。因此我俩也得以离开了大部队,并未受到太多干扰。
不一会儿,我便跟随小哥来到了他要找的那栋办公楼下。这里距离人群集中的操场有着相当远的一段距离,也让始终伴随着我俩的巨大嘈杂的噪音如今终于平息了一些。我那烦躁不安的心绪也总算得以在较为安静的环境下渐渐平复下来。说心里话,就算是死我也再不愿跟那群家长混在一起了。我甚至怀疑究竟是眼前即将发生的危机恐怖还是那些“乌合之众”更加恐怖。
站在办公楼前我们先躲在一处阴影里四下观察了一下,看周围似乎没什么危险这才踏上了楼前的台阶。
眼前的办公楼是一栋灰色的老式四层建筑,看起来怕是有些年头了。
一楼进门后是个空空荡荡的长方形大厅。大厅里灯光暗淡,阴气袭人。虽然打扫的干净整洁,却处处都透着一股老旧衰败的气息,俨然一家经营惨淡的夫妻店。我四下打量了一番,除了挂在墙上的一些标语牌之外,整间大厅就只有进门处迎面横着的一架巨大的木质屏风。屏风看着倒像是件新物,上面用行书雕刻着“教书育人,有教无类”八个向外凸起的红色大字。二十多盆小型绿植整整齐齐地围着屏风摆了一圈,瞧那派头仿佛是在进行遗体告别仪式。屏风后面正对着通往二楼的楼梯。水泥阶梯很宽,在其一半位置分从两侧折返而上。木质的楼梯扶手斑斑驳驳,原本应该是深红色的漆面如今也已在岁月的侵蚀下蜕变为略显脏污的暗褐色。看来时间在这栋办公楼的每一处都刻下了深深的印记,无论愿意与否,它都在无可挽回地向着腐朽的深渊渐渐跌落。
楼梯两侧是一条贯通走廊,一间间办公室在其两侧依次排开。据小哥说上下四层的结构都是一模一样,而总务处的办公室就在此间二楼。
门厅和走廊里虽然都亮着灯,但发出的光线却昏黄暗淡,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整个一楼不见人迹,寂静无声。唯有我们俩的脚步声在这墓窖般的楼内发出异常响亮的回音。我暗自思忖,如果在这里拍一部恐怖电影的话,怕是无需再费心布景了。
小哥显然已经顾不了许多,率先踏上楼梯向上冲去。我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边喘着粗气在楼梯上奔跑,一边默默思考着刚才就想过的一个问题——苗丽此时是否真在这栋楼里?按说她应该跟学生和其他老师们呆在一起才对,到这里来找她会不会根本就是个错误的方向?但我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既然已经来了,姑且还是陪着小哥确认一下吧。
上到二楼,左手边的第二间办公室便是这所小学的总务处。来到近前,我发现棕色的木门开着一条极细的窄缝,并未上锁。就好像是谁从房间里匆忙离开时随手带了一下门却并未将其关严。
“苗丽。”小哥手扶门把用并不很高的音量叫了一声妻子的名字。
然而无人回应。
他屏息凝神,缓缓把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