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感天动地之举（1 / 1）
回到城固的王良对谢员外推说朝中因一些特殊原因，大概一年内是无法为曾总督翻案的，刑审部门让他回去等候；但王良并未说出皇上身体欠佳这一内情。听王好问所言，嘉靖皇帝似乎已病入膏肓，很难熬过一年半载，故王良也就对谢员外如此说辞。
果然，只一年刚过几个月，京城方面就传来消息，说嘉靖皇帝驾崩了！这时王良才将去年说的翻案要等待一段时间的真实原因告诉了谢员外，并叮嘱谢员外万不可向外人道出个中内幕！
王良再次赴京。这次对王府位置已经知晓的王良在入京后第二天上午径直赶往王府，但王府管家告诉王良，说老爷一大早便离家赶往都察院办公去了，让王良待傍晚老爷回来再过来，还说自从新皇继位因要处理一些陈年积案，老爷这些日子比以前分外忙碌，常是早出晚归。王良听后便先回到距王府不远的下榻旅舍歇息。下午王良早早便来到王府大门前一僻静处，等候王好问归来。
迟暮时分，一乘小轿才从王良等候位置相邻的一条胡同来到王府院门前，叩开门后轿夫便径直将轿子抬了进去。轿子在院门前停留时，里面的人轻轻掀开了一下轿帘，王良看到轿子里坐着的人正是王好问。王良也不着急，他估摸进入府内的王好问已更衣完毕，这才缓缓上前叩响院门。
王良叩了好几声门，才听到有脚步声从院子里传出，是有人从屋内走出来到院门跟前。但来人只是在院门背后透过门缝向外看了一眼，说了句“我家老爷临时到京郊查一起案子去了，今天就不能回来了”，便离开院门处回屋去了。
王良听出在院门背后说话的人正是王府管家！他愣在院门外，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自己明明看见王好问已乘轿进入院内，怎么管家却说其到京郊了呢？管家这明明是变卦不想让我与王好问见面！
王良站在院门外正胡思乱想时，天空开始飘落下雪花，并越下越大，漫天飞舞着洒向地面，不一会儿到处已是白雪皑皑的世界。但王良仍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一切都浑然不觉。
王良并不会知晓，在王好问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自从上次在家中接待了王良，王好问便有意识地又仔细查阅了都察院留下的有关曾总督的案宗资料，并故作不经意的样子向觉得可靠的大臣探听他们对曾总督一案的看法。自从严嵩被赶出京城，朝廷风气就好转了许多，取代严嵩登上首辅位置的徐阶是个在百官中颇有好人缘的人，他对严嵩担任首辅以来形成的徇私舞弊、相互构陷的恶劣风气一向深恶痛绝，故王好问做事也少了许多顾虑。而对于继承了嘉靖皇位的隆庆帝也就是原来的裕王载坖，王好问一向对其印象都是性情懦弱的一面:严世蕃断了裕王府的俸禄，他也不敢发声与之抗争，而只是向严世蕃私下送上好处求其能恢复日常供应了事，身为储君可是够窝囊的！
隆庆继承皇位不到十日，就曾有一位官员上疏请求为曾总督冤案昭雪，但奏疏却如石沉大海，一直没得到任何回复。从第一次上朝起，王好问就观察到新皇在朝堂之上总是任由大臣们相互唇枪舌剑，争执不休，他自己却静静地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他开始感觉到新皇有些琢磨不定，对曾总督冤案能否在短时间内得到昭雪心生疑虑:新皇终究是嘉靖帝的亲生儿子，他能一上台就毫不留情地打自己老子耳光吗？
今日他办公完甫一回府，管家就告诉他上次来拜访的那位曾总督部属上午已来过，被自己告知其可在主人下午办公完毕回府时再来拜访。王好问听了，脸色骤变:这位王将军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而自己这边至今对曾总督冤案昭雪一事仍是毫无头绪，今与他马上见面如何给他交待？想到这儿，王好问情绪有些焦燥，他来回走动几步，便吩咐管家道:“那位王将军若再来，你去应付他，就说我有事临时外出，今日就不能回来了。”
管家刚应了声“是”，就听院门外有叩门声响起，王好问便打个手势示意管家前去应付。管家来到院门跟前，见果真是王良，便照王好问交待将王良挡在了门外。
外面的雪下个不停，待吃完晚饭，王好问便吩咐管家道:“你到外面从院门缝隙看看王将军现在走没走，回来告诉我。”
管家答应一声便走出屋内，悄悄来到院门跟前从门缝向外观瞧，只见有个人正跪在院门外距院门五六米处，身上落满了雪花。管家仔细观瞧，那人正是王良无疑！
管家赶紧回到屋内，将看到情形告诉了王好问。王好问听罢，沉默半晌，然后开口言道:“我以为他再没敲门是已经回去了……今天天气这么冷，估计他熬不住了就会回去的……咳，我这也是没法子，皇上不表态，我和他见面也不知说什么好，还不如不见面，让他另寻它法……
王好问随后用热水烫了会儿脚。新皇刚继位，都察院要审查的陈旧案子加上新案比以前多出许多，有以前的两三倍多，劳累了一天的王好问烫完脚后感觉有些困意，便上床躺下休息，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待他一觉醒来，已是三更时分。王好问猛地打了个激灵，赶紧起身下床:今日可是上朝之日！自从新皇继位，就不再像嘉靖在位时一年到头都不用上个朝，辛苦是辛苦了点，但大家并无多少怨言，朝政在一天天变好，这比什么都令人高兴。
王好问穿衣吃饭完毕，一切准备妥当，管家便去开院门准备侍侯王好问出门。待他打开院门，顿时赫然被吓了一跳:只见院门外一个身体几乎被大雪完全覆盖住的人跪在没膝深的雪地里，一动不动，也不知这人是仍然活着还是已经死了。管家二话不说，快步回到屋内，喊道:
“老爷，不得了啦！王将军还在雪地里跪着，好像已经死了。”
王好问听了，如五雷轰顶，他紧随管家身后快步跑了出去，见院门外的王良耷拉着脑袋紧闭双眼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跪在雪地上，便赶紧上前在王良鼻下试了试，然后大声喊道:“人没死！还有救！赶紧把人弄进屋里，先将人暖和过来再说。”
管家和王好问一起搭手，将王良扶到也闻声赶出来的仆人背上。王好问一边跟随背着王良的仆人往屋内走，一边已是热泪难禁，声音哽咽着说道:“王将军，你这是何苦哪……连命都不要啦？……我这次就是把乌钞帽丢掉，也要把案子翻过来！”
经过众人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姜汤的一番救治，昏过去的王良终于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