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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 失通灵手足结深恨 闻谗言婆媳添新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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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袭人连忙叫住宝玉道:“二爷,再等等,玉还没戴呢。”宝玉道:“想是才刚行动匆忙,连你也差点忘了。还有,那个劳什子有什么意思,一日不戴又怎样,我倒巴不得丢了才好呢。”袭人听见这话,一面急忙道:“我的小祖宗,你说的倒轻巧,若是真丢了,我们就都完了”,一面到宝玉床上,枕头下面取那通灵宝玉。袭人在枕头下面摸找了好一阵子,方才将昨夜用于包裹通灵宝玉的那方手帕抓在手中,抽出一看,手中罗帕依旧,然通灵宝玉却已然不见了踪影。袭人心内不由得一惊,立在原地怔了一会子,又忙转身在宝玉床上翻找起来。麝月见状,也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又有东西找不见了不成?”袭人道:“二爷的玉不见了!我昨儿还放的好好的,怎么今儿一早就没影了。”麝月一听,也连忙翻箱倒柜的找起来。秋纹、碧痕才从外面进来,见状笑嘻嘻的问道:“找什么呢,闹得这么沸反盈天的?”袭人还只当是他们故意拾起来,藏着吓他顽的,便道:“二爷的玉不见了,敢是你们这些小蹄子整日家的顽不够藏了起来?还不快拿了出来,若是真弄丢了,咱们大家都活不成。”秋纹、碧痕听的如此这般,都赶忙答道并不曾碰过那玉,更不用说将其藏起捉弄顽笑了。秋纹、碧痕二人又道:“此事非同儿戏,你可别混说吓人。”袭人听闻此玉并非他二人所藏,心下更觉不妙,急的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堕泪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心思与你们混说顽闹!大家还不快各处去找,找的见还罢,如若不然,都没命了。”此话一出,众人登时乱作一团,便七手八脚的各处寻觅起来,实则那里去寻?

宝玉见屋内一时混乱起来,便趁隙来到贾母、王夫人处晨省请安。几人说笑了一会子,贾母忽见宝玉胸前日常所佩之玉荡然无存,急的问道:“宝玉,你的玉呢?”宝玉听闻祖母问道,便思之一则那玉只是暂未能找见,未见得是丢了,说不定那日那时那刻便就找见也未可知;二则如若此时便说丢了,保不定又要死的死、撵的撵了;故还是先说的巧些;便道:“今早上起的晚了些,因记挂着老祖宗和母亲,故行动匆忙,竟忘了那玉,就没戴。”贾母因笑道:“若你忘了,伺候你的人也忘了不成?还不从实说来。想是我老眼昏花,都来瞒我?”宝玉笑道:“怪不着他们,他们倒一直记着呢,只是那劳什子挂在脖子上又重,还在胸口处晃晃荡荡的,有什么意思。想来不戴一天也没什么,便就赶着来见老祖宗了,孙儿并不敢瞒老祖宗,还请老祖宗明察。”贾母笑道:“如是这般便好,只是那玉往后可定要每日戴好,这回下不为例,不然我可要生气了。”宝玉遂笑着连答几个是字,不一会子便从贾母处出来,往园子里闲逛去了,不表。

却还说怡红院中,仍旧是乱作一锅粥。袭人眼见实在找的无法,便将屋里的所有使唤丫鬟、婆子们都传了来,在院中黑压压的站了一地,众人亦相互搜检起来,然亦一无所得也。只见袭人、麝月并众丫鬟、婆子几番搜检下来,已是人困神乏了,然玉却毫无下落,皆各自着急,连气带叹,终是别无他法。正待众人齐喑之时,袭人忽开口道:“今天有谁进过屋子?”宋嬷嬷道:“姑娘,这一向大家都在为宝二爷挪房的事操劳,来往之人更多于往常,谁进来出去的,也难说清。说不准是那个外面的人捡了去也未可知。”麝月道:“一家子上下老小,谁不知道这玉是命根子?院子里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谁还敢捡了去?”宋嬷嬷又道:“依我看,得赶快去问问今儿进来过的人,不然日子越长,则越发难以查清了。”众人闻此话,皆以为宋嬷嬷此言甚是,袭人深嘱道:“大家好歹先别声张,只在园子里各处仔细暗访才是,若有姐妹们藏起来顽笑,大家给他磕头务必求了回来;若是小丫头们谁误拿了去,问出来也不回上头的,不论把什么送他将玉换出来为是。”众人皆各领命而去,分头各处寻访。谁知那通灵宝玉好似凭空丢失一般,众人提心吊胆乱哄哄的忙了大半日,竟毫无消息。

俗话说,“纸包不住火”,又有“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之言语。李纨、探春姊妹却早已闻知此事,皆来至怡红院中。袭人见众姊妹来,忍不住涕泪啼哭,不知该如何是好,众人见状亦上前劝解宽慰,方才慢慢止住。宝玉恰巧回至怡红院中,见此情形,不觉一怔,心下方知那玉应是实丢无疑了。有小丫头子道:“宝二爷回来了。”宝玉见众人看他,便道:“那个劳什骨子丢也就丢了,我早就不想戴了,如今何必兴师动众又寻。”探春笑道:“二哥哥,你又混说了,老太太、太太那边该是如何交待呢?”宝玉便道:“我就回说被我随手扔了,或是被我砸了。”李纨笑道:“若是扔了,扔往何处?若是砸了,岂能毫无碎片?”宝玉闻得此话,便亦无从回话也。袭人忽忆及了什么,便对探春道:“三姑娘,我只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探春道:“都这会子了,还只顾这些虚礼;只恨想不到罢了,既想到了,还有什么不快快说来呢!”袭人便道:“依我看,这事儿难保没有人使促狭。会不会是……”便不再往下说了。探春略一沉吟,猜疑不决,半日方道:“难道是环儿?”便命侍书道:“你悄悄的去找平姑娘,告诉他丢玉的事。就说是我说的,让他想个法子把环儿带到这儿来。千万别让上面知道了!”侍书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不一会子,果见贾环笑嘻嘻的同平儿来了。众人皆不动声色,麝月叫人沏了茶来,便同其余人等各自走开回避。贾环喜气难掩,直问道:“三姐姐,你们果真觉着我前儿作的那两首诗实在好么?”探春瞥了平儿一眼,见平儿在贾环身后向自己频递眼色,便心中明白。因笑道:“可不是,人人看了都说好的了不得!不但独出心裁,字字雪亮,且把梅花之品格神韵擒的飞舞而出。真难为你。”贾环将杯中茶痛饮一口,道:“姐姐谬奖了。”探春又道:“岂止我一个称好的,二哥哥首先就赞不绝口,逢人便夸。”贾环听的此话,越发得了意。探春便又趁机捡顺耳的好话哄了他半日,又道:“听说,你们兄弟这阵子越发和睦了?”贾环笑道:“那是自然。”探春便道:“我如今有一事不明,可否问你一问?”贾环笑道:“三姐姐客气,还请讲来。”探春便道:“二哥哥的玉不见了,不知你瞧见没有?”贾环闻得此话,登时满脸紫涨,站起身来,瞪着平儿道:“原来哄我来是为了这个!”又对探春道:“人家丢了东西,怎么三姐姐倒查问我,我是犯过案的贼么?”平儿连忙赔笑道:“原是也为三爷的诗好才去请三爷的,如今二爷的玉又不见了,方才顺口请教三爷可曾看见不曾,别无他意。”贾环气的鼻歪眼斜,满嘴嚷道:“他的玉在他身上,见不见的原该去问他,怎么倒问我!得了什么不见来请我问我,倒是丢了东西就先疑起我来!”贾环说罢,哼了一声,便拂袖大怒而去。众人见状,皆不好阻拦,知他这一去,必定再难掩饰。袭人等复心烦意乱起来,一个个急得几欲寻死觅活。平儿眼见得如此,忙回去告与凤姐。

稍时,王夫人心怒面不怒的扶着玉钏来至怡红院中,身后跟着林之孝家的等人。袭人、麝月等并满屋的丫鬟婆子,皆无不惶恐,见状登时齐刷刷跪下一片来。王夫人又怒又泣,遂拭泪问道:“如此看来,这是真的了?”屋内之人无不悲伤涕泣,袭人、麝月更是低头哭的哽咽难言,听见王夫人问道,只点点头。王夫人连唤宝玉出来道:“你素不喜老爷逼你念的仕途经济举业文章,亦无心结交为官作宰、达官显贵之流,可千不该万不该把你那玉给丢了!如今先且不论老爷和我,只是老太太这般疼你,又一把子岁数了,若只管找不到,你让他老人家可如何是好!眼看一天大似一天,你也该给我争口气了!”宝玉只是低头道:“昨儿还戴着的,只是今天一早便不见了。”正说话间,凤姐扶着平儿、小红也来了。王夫人见凤姐来,遂问道:“此事据你看应当如何?”凤姐忙屏退众人,悄声回道:“咱们家如今人多手乱,好赖混杂,那里保得住谁一定是好的,自古人心难测。若果真有人脂油蒙了心,不顾性命,只图眼前利益,这一吵嚷也已经都知道了。他明知若叫查出来,定会粉身碎骨,着了急,反要毁玉销赃,那时可怎么处呢?据我的糊涂想头,只说宝玉自己撂丢了,也没什么打紧。只要大家严密些,先别叫老太太知道。再暗暗的派人各处查访,哄骗出来,那时玉也可得,罪名也好定。不知太太以为如何?”

王夫人听凤姐如此说来,也只得允准罢了。因叫袭人等传唤看管园子的一干人等来,叫把园门锁上;又吩咐林之孝家的,待事情查清之前,园内之人统统不许放了出去。林之孝家的才答应着要去,忽听的院外有人高声喧嚷,却是赵姨娘拉着贾环,一步一声的哭将进来:“你们丢了东西自己不找,怎么单叫人背地里拷问环儿?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奴才就敢越性壮胆拷问起主子来,我倒不知这成何体统?现如今我把环儿带了来,索性交给你们这一起洑上水的,要杀要剐由你们!来来来,有脸的奴才们只管挨个上来!”李纨、袭人等待要去劝解,然赵姨娘已拽着贾环直闯进来。赵姨娘原不料王夫人、凤姐等人亦在此处,此时乍见他二人,登时一愣,没了言语,气焰也不知那里去了。王夫人见他这等放肆,复忆及从前宝玉被贾环使坏所伤,便早已怒气满面,顷刻间就要斥骂。然凤姐已然站起身来,指着他脸喝道:“这是什么时候,岂能容得你撒野!告诉你,这回丢的可是个命根子!凭你是谁,凡来过的都要问一问,怎么就不能问问环儿?下一个连你也要问!”话音刚落,只听门外怒道:“你还想问谁?尽管来问!”众人看去,不是别人,正是邢夫人。

凤姐不禁心中一颤,同王夫人忙站起身来。李纨、探春等皆连忙上前迎接,将其扶至上座。邢夫人怒气填胸,盯着凤姐诘问道:“凡来过的都要问一问,我也来了,你也要问我不成么?老太太也曾来过的,你倒也去问一个让我看看!”凤姐忙含泪赔笑道:“太太,只因事情重大,我……”邢夫人不等凤姐说完,便满口冷笑道:“你没来,你干净!别人就都是贼么?我看你也太张狂了些!”这一席话将凤姐噎的是脸白气颤,心灰意凉了,然又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申辩,只得暗咬丹唇,眼泪亦似断线珍珠一般纷纷坠将下来。王夫人耳听得话头不对,便欲将此话头岔开,只与邢夫人谈些家长里短之事。然邢夫人并无罢休之意,接着道:“不平则鸣!凭出了什么事,象咱们这样子的大家子,体面规矩定不能乱。谁家的规矩指使奴才拷问主子了?我才刚听见什么‘有脸的奴才’,‘没脸的主子’。倒不知这‘有脸的奴才’是谁,仗了谁的势?趁着这会子站出来让我也瞧瞧,我也问问,回去也好学着教导下人们。”

凤姐、平儿此时亦只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在暗地里伤心而已,亦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赵姨娘此刻满脸俱是小人得志之态,猖狂之极,好似全家皆仰其鼻息一般。王夫人见邢夫人、赵姨娘只为纠缠挑刺,并非实为丢玉之事而来,便也只得勉为苦笑,以此一笑收之,并未再说什么,免得再起话端。正在此时,只听得外面人报:“老太太来了!”众人不觉皆唬了一跳,因手忙脚乱的一齐迎了出去。只见贾母扶着鸳鸯、琥珀几个,迎面颤巍巍的走来。王夫人见此,鼻酸心痛,忙上前去亲自搀扶进屋来,便道:“天渐渐冷了,老太太有话原该叫我们进去吩咐,怎么亲自走来,倒叫我们挂心。”贾母叹道:“你说你们挂心我,我又何曾不日日挂心这家、这园子。”说罢便老泪纵横起来,众人见状遂纷纷劝解宽怀。贾母叫过宝玉,拉着宝玉手问道:“你的玉呢?”宝玉只得回道:“昨儿还戴着的,今儿一早就丢了。”贾母闻听如此,有如五雷轰顶一般,哭的更加厉害了,悲感道:“我是几世几时作了什么孽!如今偏生得了这么个祸根孽胎,偏不让我省心,不知我几时闭了眼,方才眼不见为净。那玉找不见,我也不活了!”众人见状,方又尽心尽力百般安慰劝解,才渐渐止住。

贾母细细问其缘由,袭人等少不得含泪仔细诉说一回。贾母听罢,怒道:“如今是越发不象了!先是趁隙结党,夜酗聚赌;今竟渐次放诞,狎恩恃宠,懒惰放肆,直待酿出这等事来!”又嗔怪王夫人、凤姐不早些回禀盘查。王夫人实则才知晓此事,且贾母正在气怒之时,自然不敢分辩,故只得缄口不语。凤姐因邢夫人亦在此处,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探春出位禀道:“老太太,才刚太太和大嫂子、凤姐姐都再三权衡过了,便没有回。一则,怕惊了老太太的驾。二则,怕吵嚷开,偷玉的一时着了急,反要毁玉销赃。三则,知道的,是大家为二哥哥丢了玉心急;不知道的,又要记在心里,到处说嘴挑拨,说回回为了二哥哥,一家子定要闹上几天;大家倒没意思起来。”贾母听如是说,扫一眼众人道:“现丢的是命根子,倒只计较起这些没要紧的事来!凭是谁,管他怎样说去!再者说,那玉本是通灵之物,凡人怎就能轻易将其销毁?没的倒让他早早现出形来!传我的话,即刻把园子各处门户锁上,吩咐下去,待玉寻查见之前,一概不许放一人出去,违者严惩不贷,现立刻盘查起来。检举有功者赏,隐情不告者罚!”贾母又对邢夫人道:“你就先回那边府上罢,若有消息再派人传你,去罢。”邢夫人只好作辞离去,赵姨娘眼看邢夫人去了,自己跟贾环也不好仍立在此地,便也辞了出来。

凤姐见邢夫人去了,便又将几个总理家事的媳妇婆子一齐传来,当着贾母的面,复吩咐了一回。众人见贾母亲自过问发令,谁敢怠慢。凤姐一面给贾母奉茶,一面笑道:“老祖宗莫怪,我才活多大,那里有这等见识。想宝兄弟那玉,既‘能明祸福,善晓吉凶’,必定有神灵护佑。怎么我就糊涂至这步田地了。若非老祖宗及时点破迷津,我们这会子还干着急呢。”却说黛玉在潇湘馆中亦闻得了此事,便要动身去宝玉处探望,然紫鹃因黛玉此间时犯旧疾,恐不宜劳累伤心,方将其劝住,故只得不时派人来问。

正说话间,却听小丫头喊道:“宝姑娘来了。”宝钗进得屋来,拜过贾母、王夫人,遂问道:“宝兄弟的玉可找到了么?”王夫人一面摇头,一面拭泪道:“宝钗,难为你还想着。只可惜那玉仍不知是何人拿了去,现在何处。”宝钗因笑道:“老祖宗、姨妈,当日我们家还在金陵住着的时候,那位给我冷香丸方子的癞头和尚,临走时还留有一语:‘若那日有玉丢失无踪了,可到有石狮子处,念这么一段话,道是:

石兄,当日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一别至此已数载矣。今尘缘未了,归时未到;理应善始善终,便也不枉了这一遭。届时劫数已满,此桩机案一销,岂不善哉?何故于局中自误?速回头要紧!

念罢后,再朝那石狮子拜上三拜,便可获知那玉之下落。此法只效验一次矣,用之切慎!’。当时只当是疯话,如今听说宝兄弟丢了玉,方猛的一惊,便才回想起来,也不知是否灵验。”宝玉听了,独自出了一会子神;其余众人听后,皆无不惊诧,想来世间竟还有这等事。贾母、王夫人等闻之,皆不顾如何荒诞,好似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贾母对凤姐道:“快派人到你们东府正门石狮子处照做。”凤姐连连答是,遂命人传了旺儿来跟前,且细细吩咐了一回。旺儿领命后自不敢有丝毫怠慢,直朝东府急忙赶去。

只说旺儿来到东府石狮子前,无不照做。言语诵罢,三拜过后,遂抬起头来,忽见的一跛足道人立在那石狮子旁。那道人笑道:“可是你家公子近日丢了一块玉?”旺儿见此道人凭空而现,又一语道破家中所遭之事,好不骇神,因稽首作揖道:“仙师道长明察,府内公子近日确丢失有玉一块。可否蒙仙师指点一二,方感激不尽!”那道人捋须笑道:“此番失玉,实乃天意,并非人力所为。然吾有一言一诗,可点明一二矣。汝须敬闻之。”旺儿便更加不敢懈怠,遂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听来。只听得那道人正言道:“吾之一言,皆在此布袋之中耳,此处暂不可启,待回至府中方可一阅也。”说罢,便从肩上褡裢处取出一个荷包大小的素布袋子递与旺儿。那道人又说道:“吾之一诗,只于口传,汝须细细听来。道:

宝玉顽石本一家,真真假假隐其瑕。

相逢真假遭寒露,假去真来梦落花。

吾诗皆已在此,汝去罢。”旺儿闻此,方再躬身作揖道:“多谢仙师指点。”然当旺儿直起身来,那道人却早已不知何处去了,旺儿围着石狮子绕了一回,皆无那道人踪影。旺儿因心系凤姐之命,便不敢再作耽搁,遂又速速往园子里赶去,少时来至怡红院,回禀贾母、王夫人等。贾母等连声问道:“如何?”旺儿便将才刚之事悉数说与众人,众人皆无不惊叹。说罢,凤姐忙问道:“那素白布袋子呢?”旺儿忙呈递上去,凤姐转递与贾母,贾母忙打开那袋子,只见其中装有一白绢,有手帕般大小。贾母将其取出展平,却见由笔墨写就一句话,道:“近来寒露节气,灵玉兀自完归。”贾母阅罢,方递与众人传阅,阅毕皆恭祝贾母、宝玉有神灵庇佑,自然化险呈瑞。李纨道:“下月初五正是寒露,想来日子也快到了。”贾母方渐展眉头,初露笑颜,又道:“快也将那神仙的诗念来听听。”旺儿遂一字不差的念了来,不等念罢,凤姐却瞥见贾母眉头复欲露颦蹙之态,亦欲发胸中之悲叹,便忙笑道:“哟!快别念了,什么真呀假呀的,直绕的人头疼,怪没意思的。如今既已知玉的下落,还管那些有的没的作什么。还是老祖宗平日里处处积德行善,福深寿长,如今虽丢了玉,却也有神仙不请自来,指点迷津;可见老祖宗功劳最大,咱们家缺了谁也不能缺了老祖宗!”凤姐说罢,贾母指着凤姐笑道:“我如何敢比得神仙,定让神仙不请自来,你们快掌这猴子的破嘴,不然越发没了规矩了。”众人听罢,皆各自笑起来。

正在众人谈笑之间,忽听有人来回禀道:“老太太、太太、二奶奶、宝二爷、各位小姐姑娘们,史家的人来了……”不知宝玉的玉如何,史家派人登门造访所为何事,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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