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菩萨转念金刚目 雷雨将至风满路(1 / 2)
文礼书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结结实实的打在自己脸上,不多时,双额紫红,鼻血也打了出来,只是崔公公不说停,他自不敢停手。裴翊熵欲出言相劝,但觉得自己此时不便发声,便默不作声,随便拿起近旁书架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文礼书少说打了百十来下,渐渐没了气力,崔公公道:“小信子,平日里你最是乖巧伶俐,不想你竟如此不知规矩,没得叫人家觉得我们这些人飞扬跋扈,你自己取祸,休要连累我们!”他转头对马公公道:“干爹,如何处置这个没王法的东西,请干爹决断。”
马公公阴着嗓子说道:“崔公公,你是司礼监副手,平日里我让你管好手底下的人,你就是这般管的吗?”
此话一出,崔公公、田公公并其他几位小太监都跪在了地上,大气也不敢喘。崔公公跪在地上道:“儿子日日谨记干爹教诲,也时常训示底下这些东西,谁知这些东西竟如此不长进,儿子自领失察之罪,请干爹责罚!”
马公公道:“崔公公,罚你半年俸禄,再领三个月的夜间值守,让你长了这个记性,你看不亏吧?至于这东西,你看着发落便是了。”
崔公公道:“儿子诚心领罚,干爹罚的极好!”说罢他起身对文礼书说道:“文礼书素日飞扬浮躁,更兼当值时言行失当,大有碍于体统,着领二十廷杖,罚一年俸禄,免去司礼监随堂太监职务,打发去御马监喂马。你可服气?”
文礼书哭道:“小的知错了,甘心领罚。”
马公公道:“都起来吧。”
此时有小太监在启泰阁外,请马双平回司礼监用午膳,田公公在殿中回答:“知道了,就去。”
崔公公与裴翊熵拜别,带着文礼书去领罚,先行离去。
崔公公与文礼书走后,裴翊熵道:“今日我看了这些书,又得田公公指教,对瓷器一道大有进益。今日着实有劳几位公公了,请诸位公公回去用膳稍歇,我自行出宫便是了。”
马公公哪里肯让裴翊熵自行出宫,趁着两人客气的功夫,剩下的三名小太监已将刚才裴翊熵翻阅的各处收拾妥当,之后众人都出了启泰阁,小太监关上殿门,马公公与田公公亲手上了锁。
马公公与田公公亲送裴翊熵出宫,路上,马公公对裴翊熵道:“国舅爷,您别介怀,我们这些人的艰难,外人断难想象。像今日这事情,如果不大张旗鼓的严厉处置了,往后底下的小东西都学的那般不知天高地厚时,便到了我们的葬身之日呀!”
裴翊熵道:“马公公言重了!以公公如今的身份,严以驭下,断乎是对的。但说句不当说的,是不是对崔公公的处置有些过重了?”
田公公也附和道:“是呀干爹,是不是有些过重了。”
马公公道:“国舅爷,您是不知道,这个崔立仁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他的性子我最是知道,他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心慈手软,不会约束底下的人。类似的事已不是一两次了,再这么下去,他自己就要取祸了。我不重罚,等别人来收拾他的时候,可如何是好?说不定到时,顺带着把我捎上了也未可知。”他转过头,又对田公公道:“今日于你也是个教训,你也要谨记,若宽纵了底下人,便离取祸不远了。”
田公公道:“是,干爹!儿子定当谨记,请干爹放心。”
眼看快要到禁城北门,再行百余丈就要到城楼下,裴翊熵坚持不让马公公再送了,他是怕过于高调,引人侧目。马公公自是知晓他的意思,便不再客气,几人拜别后,马公公看着裴翊熵出了城门,他与田公公自行返回。
“信儿,你觉得咱们这位小国舅爷是个怎样的人物?”四下里无人,马公公突然问田公公。
田公公道:“干爹,国舅爷真是谦谦君子、玉树风流啊,这样貌真是一等一的”还未及说完,马公公打断他道:“谁问你样貌了?捡有用的说来。”
田公公正色道:“儿子觉得,国舅爷为人恭谦、不矜不盈,静水流深,颇明和光同尘之道,不愧为景辉侯后人!”
马公公道:“信儿,你说的一点没错,他这样的身份,尚如此谦逊,不矜不伐,单这一点就值得你们学习。但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这位国舅爷骨子里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刚强劲儿,只是不轻易显露罢了。”
田公公道:“是的干爹,儿子问句不该问的,他怎么今日忽的问起这《仙灵引》了?莫非他此番来启泰阁是为”
此话一出,马公公登时瞪了一眼田公公,四下看了一番,眼见无人,这才小声说道:“混账东西,此处怎可提及此事?当心烂了你的嘴,快走!”
话说崔立仁带着文礼书挨了板子,文礼书勉强还可起身行走,崔公公扶着他,亲自将他送到御马监,交代了一番,然后自行返回司礼监去了。
回到司礼监,崔公公见马公公在值堂独自用午膳,于是马上欠身过来服侍,给马公公夹菜,马公公并不看他,摆摆手道:“去你自己的厢房,跪着。”
崔公公闻言,自觉今儿的事情还没完,心中无奈,面上不敢露出半分,回到自己的厢房,恭敬的跪下,等着马公公发落。
马双平用完膳,漱了口,径直出了司礼监,自去忙了。崔公公看着门外马公公离去的背影,想叫干爹留步,又硬生生憋了回来。
约摸过了两个多时辰,日头已近西沉,崔立仁就这么跪着,也不敢起身,只觉得膝盖欲裂、全身酸痛,还好他是在自己的厢房跪着,如果是在司礼监值堂如此跪着,人来人往,那可当真没脸了,想来干爹还是给他留了一点体面。此时正值六月,酷暑难耐,崔公公这几个时辰滴水未进,午膳也未得用,此时只觉得肚中饥饿、口干舌燥。
忽听得门外脚步声传来,正是马公公回来了。马公公进了崔立仁的厢房,兀自坐下,也不看他,歇了片刻,方才幽幽说道:“你可知今日我为何让你跪了这许久?”
崔公公赶忙说道:“干爹,儿子当真知道错了,以后定管束好底下人,不再给干爹添堵。”
马公公道:“你且说来,怎么管束?”
崔公公沉思片刻,说道:“一则每日晨昏耳提命面,时时教导,教底下人低调行事。二则把些恭谦和顺之人提拔起来,作为榜样。三则多向干爹请教,儿子有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地方,请干爹时时训示。”
马公公终于看了他一眼,说道:“起来吧。”
崔公公揉着膝盖,缓缓起身说道:“多谢干爹!”他起身后仍站在原地,等着训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