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白麻袅袅伤怀泪 玄空戚戚五脏碎(1 / 2)
高宇钥穿着一身白色麻布所制的孝服,立于听雨轩门前,不似往日那般英气蓬勃,她双目微红,眼角残留一丝泪痕。她躲开太史茗的目光,问道:“太史公子,你伤势如何了?”
“有劳郡主挂念,这几天感觉好多了。”太史茗道。
“胡先生所配的药方,可有按时服用?”郡主道。
“胡先生的药极好,我每日按时服用,请郡主勿念。晋王爷驾鹤西去,还请郡主节哀。”太史茗道。
郡主眼中闪过一丝思念与悲怆,轻轻点了下头,继而说道:“胡先生的药自是极好的,只是他老人家行踪不定,我想着派人去寻他,请他回来再给你诊上一脉,调理下病情,方才稳妥。”郡主随即回头向竹愿道:“你安排下去,打探胡先生去处,派人去寻来。如能寻得他的踪迹,务必请他返回天都,辛苦来王府一趟,为太史公子复诊。所派之人务必是极稳妥之人,见着他老人家后,言行务必恭敬!”
竹愿得令退下,自去妥善安排。
“多谢郡主!只是我已无大碍了,岂敢劳烦郡主再去请胡先生来为我诊疗?”太史茗道。
两人一直站在门口,郡主瞥了太史茗一眼,并不接他的话,问道:“你就让我一直站在这里吗?”
“光顾着说话了,郡主快快里面请!”太史茗略显尴尬的赔笑道。
郡主来之前,已听菊意禀报了裴翊熵来在听雨轩,此刻进屋,看见裴翊熵与甄厉,假意对太史茗道:“裴公子也在,你这里好热闹!”
裴翊熵起身拱手道:“给郡主问安了。晋王爷千古,还请郡主节哀!”
郡主对裴翊熵点头示意,说道:“父王出殡后,百姓在城中自发祭奠,父王在天之灵应感欣慰。但是听说,竟有人殴打祭奠父王之人,还引发了大规模械斗。也许,外人只看父王的功过,有人念他推行变法改善了民生,有人只道他是一手遮天的权臣。但父王的本心,又有谁能明白呢。”说完郡主眼中泛起泪光。
太史茗正欲出言宽慰,只听甄厉说道:“一群刁民而已,郡主无需悲伤,王爷是我大虞的擎天一柱,必会流芳百代。”郡主瞥了他一眼,他赶忙识趣的说道:“老奴不在这里碍眼了,你们年轻人难得一叙,老奴先行退下。”
郡主道:“且慢,我有话问你。”
甄厉道:“郡主但问无妨,老奴知无不言。”
郡主道:“徐家兄弟那日救火,我看被抬出来时只是昏迷,怎么竟死了?”
甄厉道:“禀郡主,他二人在火中吸入过多烟尘,五脏俱损,只怕胡先生也难以救他二人性命。这俩兄弟来府上时间虽然不长,但做事用心,人也勤快,我本有意好好栽培他二人。哎,奈何一场大火,将这两个后生性命夺去了。他们二人的身后事我都已安排妥当,请郡主勿念!”
郡主瞪了甄厉一眼,厉声说道:“父王新丧,高宇钧近日不在家好好守孝,却频频去司徒家饮酒。你替我问问他,他还有一点为人子的样子吗?”
甄厉慌忙道:“郡主啊,您误会世子爷了!近日朝廷应该会发明旨,评定王爷一生功过,并追赠谥号。殿下去司徒府,是请司徒镜大人出面领衔上疏朝廷,大家一起为王爷的身后名争取一个好结果啊。再者,王爷在天有灵,看见晋王府与司徒家重修于好,应当会感到欣慰”
郡主不想再听甄厉言语,打断他说道:“父王的身后名,朝廷自会有公论,他此举不是画蛇添足吗?他热孝在身,要真是为了父王身后名去联络司徒家,又何须饮酒呢?真如你所说,他倒是个大孝子了!你退下吧。”
甄厉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马上拱手退下了,走之前还不忘向裴翊熵点头示意。
待甄厉出门走远后,郡主关上了门。
“太史公子,你可听说过‘槿薇斋’?”郡主问道。
“未曾听说过。”太史茗道。
“我已查知,槿薇斋前几日丢失了几株花草,正是你所中‘饮鸩’之配制材料。此花原本生长在北国极寒之地,极为难得,天都城中只有槿薇斋有这种花。”郡主道。
“也不知是谁,盗取如此珍奇之物,就为了取我性命。”太史茗苦笑道。
“你还笑得出来?一直未能查出是谁要加害于你,我十分不安。最近胡先生不在天都,万一那些人再来行刺,还有谁能救你性命?”郡主道。
“我这条命有什么好的,竟劳这些人如此惦记,也请郡主勿念,我是生是死本与晋王府无关。”太史茗说道。
“谁想管你了?要不是父王嘱托”郡主说着,眼睛又泛红了。
“我的命,谁想要拿去便是了,也好过一直幽禁在此。”太史茗一时愤愤说道。
“我为你担惊受怕,日夜挂怀,在你看来一文不值吗?好得很,明日我就去跟高宇钧说,让你走,可好?”郡主道。
裴翊熵见二人言语之间已有赌气之意,赶忙说道:“太史兄莫要如此说,郡主为了护你周全,为了医治你的伤势,一直费心尽力,你如此说,只怕寒了郡主的心。”
太史茗看着郡主,想到初见郡主时,她那般英武逼人,今晚穿着一身白色孝服,此刻目中含泪,面容略显憔悴,竟有一丝娇柔之态。他反应过来自己一时语言偏激,诚恳说道:“郡主本是好意,我一时糊涂,言语不当,非我本意,请郡主勿怪!”说罢起身向郡主作揖赔不是。
郡主转过身去,稍稍揉了揉眼睛,也不瞧他,说道:“此处终究不是你久留之地,待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到时你尽可离去,无人留你。”
二人无话,室内唯有烛火幽幽翻腾,逍遥香气暗暗流转,一时无声,空气似乎凝结。
裴翊熵出言化解此刻气氛,说道:“郡主刚才说的那花,可是彼岸陀罗?”
“正是。裴公子也知道此花吗?”郡主问道。
“一个极偶然的机会,听人提起过。这槿薇斋的主人,郡主可知是什么人?”裴翊熵问道。
“我也是近日才打探到,这槿薇斋乃一处私人宅邸,斋主名为安怀莅,此人极善花草种植一道,元贞年间曾在大内御花园供职,后来因事得罪一位宠妃被赶出大内。此人虽然性格怪异,不善言辞,但常为达官贵人的座上宾。听闻槿薇斋中四季常青,奇花异草不可胜数,均由安怀莅亲手培植。”郡主说道。
“正是,此人有个移花王爷的名号,他乃司徒府的门客,与司徒府往来频繁。”裴翊熵道。
“此人是司徒府的门客?看来敢去槿薇斋盗花之人,也不是寻常之辈。”郡主道。
“正是。”裴翊熵说道,继而他转身向太史茗道:“太史兄,眼下你留在晋王府,有郡主关照,可护你周全。此时你若离开王府,一旦那些人再有企图,可怎么办?往后可不能再说那些让郡主寒心的话了,你刚才那番话,当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啊!”
“裴贤弟所言极是,是我不对,往后不会了。”太史茗道。
裴翊熵起身拱手道:“今夜与太史兄相谈,解我心中积郁,甚是畅快!明日我还要进宫复旨”说到此处他看向郡主,嘴上确是不停:“还需回府做些准备,就不打扰了,改日我再来看你!”
“裴贤弟,既然你明日有要事,我就不留你了,就盼你多来陪陪我!”太史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