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民心自古如流水 长生入局阴阳诡(1 / 2)
不多时,萧冀闻带着倾人阁的香回来了,裴翊熵与玖瑰馆众人告辞离去。
二人驾马车前往北城司徒府行。路上,萧冀闻对裴翊熵道:“公子,刚才我路过升平坊、起正坊相邻处,见有不少人聚集,凑近一看,只见人群中有一人眉飞色舞的说,晋王府今日一早为晋王爷发丧了。”
裴翊熵道:“嗯,昨夜三儿出逃,想必世子他们自知再难隐而不发,便找人出来散布消息了,那人如何说的?”
“那人说,晋王爷不想因身后事惊动朝廷,耗费国帑,遗命世子秘不发丧,丧葬事宜由王府自行操办,一切从简,密行下葬,待下葬后再行上报朝廷。”萧冀闻道。
“好个遗命从简,密行下葬!这么说来,他们昨夜定已秘密将晋王下葬了。如此一来,晋王确切的薨逝时间,他们自可随意编纂,之前他们秘不发丧之事,也就都顺利成章了。”裴翊熵道,同时他心内思量:“世子和甄厉如此手段,可谓一石二鸟。”
“正是,而且他们此刻发丧,还能借机试探大内。”萧冀闻道。
裴翊熵假意不明,问道:“哦?何谓试探大内?”
萧冀闻道:“他们将晋王薨逝的消息上奏朝廷后,正可借此看看朝廷对于晋王薨逝是何态度,从而揣摩楚三儿夜探王府,背后是否出自大内授意。”
“确实,他们这一手反客为主,也算得高明了。”裴翊熵道,他看着萧冀闻驾车的背影,想起昨夜问及密道之事时萧冀闻的反应,他感到这个心思敏捷、身手矫健的煜凌健儿背后,一定还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二人快行至灵武大街时,只见街道上人头攒动,百姓们成群结队,自发穿戴孝服,为晋王烧起纸来,有人竟痛哭不已。
一人自撰祭文,高声念诵,裴翊熵侧耳细细听来,大意是称赞晋王忠义,力主变法,除去了苛捐杂税,使得百姓逐渐富足,如同再造父母,故而感念其恩德。那人情真意切之至,念到一半,竟涕泪哽咽,无法再念。
忽然,有另一队百姓手持棍棒,冲入祭奠晋王的人群中,对着那念诵祭文之人就是一顿棍棒相加,打的他抱头卧倒在地,但嘴上依然不停,高声背诵着祭文。打人队伍中为首的一人大声喊道:“高世墩乃贪狼,不祥之人!他活着时权势滔天,鱼肉百姓,他死了我们才有好日子过,你们这些人哭哭啼啼的干什么?”说罢,他让人将泥土塞进那念诵祭文之人的嘴里,看着他说道:“满嘴放屁!你们定是收了钱,这这里装腔作势!”之后,这伙人用棍棒将祭奠之人烧纸的火堆全部打散,如此一来,祭奠的百姓们再也坐不住了,与这队人打斗了起来。
起初,还只是几十人打作一团,渐渐的,参与打斗之人越来越多,已至四五百人,街道上顿时水泄不通,一片混乱,萧冀闻驾着马车几乎无法前行。裴翊熵在车内略微掀起一角帘布,只见黑压压的人群手持器械,都向着打斗的中心奔去。
眼见打斗的圈子越来越大,就要把裴翊熵的马车包在里面,萧冀闻抖动缰绳,将马车驶入近旁的一个孤巷。这巷内人少,萧冀闻缓缓驾着车,欲从巷子的另一头驶出。到得巷子另一头,只见巷外百姓如潮水般涌动,追逐、扭打在一起,马车依然无法驶出。其中甚至有妇孺手持扫帚、擀面杖一类器物,也参与到打斗之中。
一时之间,一两千人扭打在一起,有人趁乱肆意冲击店铺,抢砸货物,有人甚至四处放火,烧人屋舍。喊声、叫声、哭声、咒骂声如山洪般呼啸般震耳欲聋。
萧冀闻只得将马车稍退几丈,停在巷中。
裴翊熵心内感叹:“晋王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有人如此敬重他,有人却恨之入骨。”
萧冀闻道:“公子,此处距灵武大街不远,想来不多时煜凌卫的人就到了。”果然半炷香的功夫,煜凌卫出动,前来制止斗殴,抓捕闹事之人,众人如鸟兽般散逃。
稍后,人群彻底散去,萧冀闻驾车驶出巷子,只见街上一片狼藉,有的人被打的鼻青脸肿,被人扶着去医治,有的店铺被砸抢,老板无奈的坐在地上,有的人愤愤不平,嘴里还在小声咒骂。
马车向北行驶了一百余丈余,便到了灵武大街,裴翊熵看见灵武大街上居然也有打斗过后的痕迹。几队煜凌卫清理着街道,几队煜凌卫还在来回巡逻,防止再有人闹事。
萧冀闻为防煜凌卫认出,早戴起了面罩,他驾着马车,沿着灵武大街向西驶去,他说道:“自开国以来,火云城还是头次出这种事情,一两千人参与械斗,居然还打到灵武大街上来了!”
裴翊熵道:“古人说民心如水,可润国运社稷,亦可作洪流猛兽,此言不虚。”二人唏嘘不已。
沿着灵武大街向西行了三四里,到了司徒府,只见大门紧闭,门外也不挂牌匾。门口的街道却洒扫的一尘不染,只有一对石狮子端立于门前,高逾一丈,雕工精美异常,雄壮不已,隐隐衬出这家主人尊贵的身份。
裴翊熵命萧冀闻前去敲门,不多时下人前来开门,萧冀闻递上裴翊熵名帖,说道:“景辉侯长孙,倾人阁、玖瑰馆代掌柜裴翊熵特来拜谒司徒大总管。”
下人听说是裴家的人,看了眼名帖,客客气气的说道:“不知是裴公子到此,请贵人在此间稍候,融小人通禀。”说罢,轻轻关上了门。
萧冀闻回到车上等候,问裴翊熵道:“公子,我听说司徒府的管家也姓司徒,莫非他也是司徒家的族人?”
裴翊熵道:“正是,我也是前几年游历至江州时得知,如今这司徒府的大总管名为司徒锐,其乃司徒镜远房族弟,与司徒镜年纪相仿,据说样貌也极相似。坊间传闻,司徒镜幼时顽皮异常,贪动厌静,不喜读书。其父亲司徒无城用祖传的紫微斗数相命之法,算出需从家族中找出一名与司徒镜年纪相仿的男童陪伴其读书,方可改其心性。为此,司徒无城当年专程回了几趟江州老家,在家族中遍寻与司徒镜年纪相仿男童的八字,一一算过后,将年幼的司徒锐带回天都,陪伴司徒镜读书。说来也怪,自此,年幼的司徒镜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几年之间便熟读了经史子集。司徒锐也因乖巧懂事、谨言慎行,深得司徒无城及司徒府众人喜爱,故而他得以长久陪伴在司徒镜左右,逐渐成长为司徒镜的左膀右臂,与司徒镜交从甚密,比他的亲兄弟关系还要亲近。待司徒锐成年之际,司徒无城曾想给司徒锐安排一个官职,让其往后在仕途上相助于司徒镜,却被司徒锐多番推辞了,他说自己能来司徒府已然是天大的运气,何敢再贪求官职,因此更得司徒无城喜爱。四五年前,司徒府前任大管家病逝,司徒锐因深得司徒府上下的信任与喜爱,便由他接任了总管一职。如今他三十四岁,未曾婚配生子,兢兢业业的打点着司徒府的大小事务,将府内一并事务管理的井井有条。”
说话间,司徒府大门洞开,只见在七八下人的陪伴下,一位五官甚是棱角分明的男子微笑着走了过来,他面庞白净,身着黑色长衫,乍看之下,确与司徒镜相貌相似,只是比司徒镜更加清瘦。此人正是司徒锐。
裴翊熵下车,向司徒锐拱手行礼,他赶忙扶住裴翊熵,说道:“莫要折煞了在下!不知国舅爷驾临,有失远迎,快快里面请!”
进入司徒府大门,绕过一座极高大的影壁,整座府邸映入裴翊熵眼帘,其虽不及晋王府气派,但院落格局恢弘,大气中透着雅致。这座府邸乃第一代靖崇公司徒极所建,为一座五进的大宅,司徒极精通风水之术,裴翊熵细看之下,这座府宅风水布局果然极佳。其房屋暗合一三之数,为阳,比如某一进院落,东厢房有三间,西厢房却有五间,数量虽不对称,但以精妙手法建成对称的形制,不细看则难以发现这妙处。因房屋为人居住之所,以阳数建造可助聚集阳气,对人体有益。但所谓“孤阳不生”,若一味聚集阳气,则必然盛极而衰,故而院中树木植被茂盛,且均以二四之数对称栽种,为阴,与房屋数量的阳数形成阴阳协调之制。如此一来,阴阳相伴而聚,格局自成。这种格局修建的难处在于将不对称的房屋数量建成对称的形制,且院中树木的数量、方位为了与房屋的阳数形成平衡,也有及其精妙的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