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初登琼楼淡生死 再赏琼楼近鬼门(1 / 2)
天心湖边,甄厉在岸边垂手而立,说道:“请茗郎上船。”此时天色已暗,太史茗看不清甄厉的表情,更听不出他的语气,只得麻木的走上船去。
船缓缓驶向湖心,一阵湖风掠过,太史茗神魂稍定,回想自己的一生,一直生活在祖父、父亲的光辉之中,这光辉有如夏季正午的日光,让他不敢正视,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从小文逊武弱,处处达不到父亲的要求,自己酷爱的音律在父亲看来也只是不入流的奇淫巧技而已,不堪庙堂之用。少年时,太史茗还偶尔负气想要向父亲证明自己,但从未得到过父亲的认同。成年后,他逐渐学会了逆来顺受,越发沉迷于音律,以此逃避父亲失望的目光,逃避这无力的命运。慢慢的,自己仿佛变成了太史家的一个看客。
船在天心湖上徐徐前进。“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想来这些都是定数而已。”太史茗心想。此刻,他仿佛渐渐放下了多年来家族压在他心头的重负,内心竟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
弃船登岸,太史茗看见邀月阁正门上牌匾书着“天心邀月”,四字外圆内方、力道雄浑、自成一家,印章赫然刻在牌匾上方正中央处,这是帝王题字落款时的形制。所配上联“神乌折翼邀明月”,下联“碧海东流印天心”,看得出均出自同一人手笔。相传此匾、此联乃是景宗为彰显兄弟情深、褒奖晋王功劳而亲笔书写,看来不虚。
进入邀月阁,这是一座立于湖心的三层阁楼,相传景宗与晋王曾多次于此楼密谈,商讨军国大事,且立于顶层时,更可望见不远处的大内禁城晟乾宫。太史茗被几人围着一层层而上,上至第三层时,甄厉停住脚步,示意太史茗独自入内。
身后的门关上,只见一少年闭目独坐于室中,细看之下不过十六七岁。坊间传闻晋王世子高宇钧天生异象、颇有才识,不想其竟如此年轻。高宇钧曾匿名参加科举获得殿试二甲第一名,且曾参与审理中平二年工部尚书洪连庆贪墨大案,查得关键线索,证明洪尚书是被奸人陷害,最终还之公道,匡正朝野视听。
“参见世子。”太史茗垂腰拱手行礼,眼睛却不自觉的望向房间西墙多宝阁上静置的一张古琴,看其形制,仿佛正是《烟云古琴志》中所记载的古琴“琼楼”。
正待细看之际,忽觉正前方两道紫色的闪电迸射而出,太史茗赶忙正眼望去,原来坊间传言不假,世子双瞳异于常人,为紫色,双眼中似透出无限的精力。“你就是太史茗,太史家两代单传的独子?”世子悠悠问道,语气中透出一丝不屑与冷意。
“正是,世子但有吩咐,在下无所不从。只是可否容我先行鉴赏下那把琼楼古琴,之后如何处置在下,悉听尊便。”太史茗心想死前若能一抚琼楼,也算无憾了。
只听得世子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果然是个琴痴,哈哈哈哈!”语气中更增了几分不屑。他背过身去,严肃问道:“我且问你,如今我大虞,若家国有难,何人可匡正天下?”
太史茗不解何意,脑中闪过几人姓名,说道:“九江候王堪,乃枢密院副使,琅琊王氏之后,其为初代九江候王荐之孙,王荐乃太祖开国股肱之臣,封一等定邦九江候,拜少傅、京兆尹,配双鱼录,谥曰文端,追赠司空。况王堪乃先帝托孤重臣,其枢密院副使一职,掌天下兵册,若国有难,此人可一呼百应,亲赴往之。”
高宇钧嗤笑道:“王堪不过我高家的一看门人耳,我深知其外厉内苒、好谋无决,焉能救国于水火?接着说来。”
太史茗道:“刑部尚书徐玉书,清河徐氏之后,明察秋毫,以非攻之道兼爱天下,百姓称‘徐青天’,可谓国士。若国将不国、纲常沦丧,此君必可以法理重塑伦常、明正典型。”
高宇钧摆手道:“徐卿刚过易折,不明曲中求索之道,若逢国难,徐卿定以身殉国,岂能救国?你且继续说来。”
太史茗道:“当朝第一大儒梓归候周南庸,先帝近臣,授顾命之尊,两朝中书令,文坛领袖,先帝赞其‘和端正平’。其为先帝‘大有变法’鞠躬尽瘁,堪称群臣楷模。如国家逢变,其一纸檄文,胜似刀剑,天下士子必莫不影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