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二)(1 / 2)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这人他不理我,看都不看我一眼径直往前走去。
他走的飞快,我追着他的脚步,几乎小跑跟上去。
“是不是你做的?你怎么进的我家?”
他还是不理我。
不知不觉中,我追着他来到另一个地方,前面有一座破旧的旋转木马,圆形围栏生满铁锈,塔下的马鲜有完整的,不是缺脑袋就是少腿,但比倒在台上的要好多了。它们似乎也曾征战沙场,历尽万难,横七竖八挨倒在一起,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旋转木马后面像有片墙,翠绿的杂草和爬山虎已经侵袭了整个墙面,有几道棕渍水迹从满眼绿色中落下几道突兀划痕。除此以外,看不到前进的路。
我当然不会傻着继续跟着他走。
“我捡到一张照片。”我停住,对着他的背影讲:“里面有很多人,我只能看清楚三个人。他们一个是我的好朋友阿桃,一个是我喜欢的人许诺。我还看清一个人,那就是我自己。”
他突然冲到我面前,怨恨地瞪着我。
眼里满是冷漠。
不寒而栗的冷漠。
记忆瞬间打开了闸门,我想起阿桃出事那天,我和她经过的咖啡馆。
坐在靠窗位置三张高脚椅上三个奇怪的人。眼前这个男的就是他们三个其中一个!
全身鸡皮疙瘩起了,好久都不见下去,我由内而外打着寒颤。
“你……你不就是秋咖啡馆的那个……”我一紧张便多话起来。
不料,眼前忽闪一道影,随后一巴掌结实打在我脸上。
“你,会得到报应的。”
“什……什么?”左颊火辣辣的,我捂住脸不明所以。
透过他身后,我看到那些倒了的旋转木马自己站了起来,它们有序列回自己的位置,开始摇动起来,机器被它们摇动起来,开始不停的转圈,转圈……我被它们绕的恍惚起来。
恍惚间,不知怎得我来到了那面绿墙面前。
“进去吧。”他在后面猛推了我一把。
那长长的爬山虎通了灵性向我包拢,那一刻我被连拉带拽吸进了绿色漩涡。我忍不住回头寻找将我推向深渊的男人,他插着裤兜冷冷盯着我,嘴角勾出一抹舒爽的笑。
青蛇般的植条不断收缩,我又一次感受到了被女鬼掐住脖颈的痛楚。
“怎……怎么又……来……”我用指甲使劲剐刮收紧的绿脉,皮上的渣和汁塞满了指甲盖。
许多画面破碎成镜渣,飞中我的眼。
“小藏,等我去到新家,我一定给你寄信。”七八岁大的可爱女孩抱着玩偶,笑眯眯拉着我的手不放。
这时另一个女孩推开了她,“你少来了,要不是你说了小藏坏话,新家就是小藏去的。”
“就是就是,杜杜,你是个坏孩子!”帮腔的小男孩将这两个小女孩护在身后。
名叫杜杜的女孩听着心里不平衡,玩偶被狠狠砸向地面:“小藏很坏,她不配去新家!”
“你就仗着很多人跟你玩,你们陷害的小藏!”另一个女孩激动骂道。
“你最配!”小藏生气了,她冲到杜杜面前,大力把她推倒。
杜杜跌在地上,教母不知何时出现,她连忙扶起杜杜,平常严肃可怕的脸现在谄媚的厉害。
“杜杜乖哦,杜杜不哭。”教母鲜少温柔耐心哄着人。
“妈妈。”
“妈妈。”
被冷落的三人唯有小藏不愿意唤教母一声。教母冷哼一声,她背着光,满脸横肉俯视她,说话声像是报时机,光扑朔着,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一字一句旋转刺激脑海中最深处的记忆。
“小藏,罚你把大家的衣服都洗了,不洗完不能吃饭!”
“小藏,罚你把院外的杂草拔干净,不拔完不能吃饭!”
“小藏,罚你把教堂的地板擦拭干净,有半点灰尘你以后就都不要吃饭了!”
“小藏……”
“又挨罚了?”
不知何时我蹲在院外,眼前是一盆堆着一盆白色衣物。
我抬头去看,有个人坐在矮树上,树叶投射婆娑的光映在他和他膝盖上的书上。我看不清他的脸。
“终于有一天,我会杀了杜杜。”我咬牙切齿。说完我就愣住了。
杜杜是刚才那个小女孩?我在说什么啊。
“那他们会杀了你的。”他的声音坚定沉稳。
“我不怕!”
我对着他大声喊道。这些话似乎已经设定好,我张了唇,脱口而出。
记忆断了,窒息感再次将我拉回现场。
这里哪里还有变异的爬山虎,这里是一座荒凉的建筑物。装饰像外国援建的孤儿院。
我下意识推开铁门进去。
里面果然没有一个人。我战战兢兢穿过院子里一架又一架晾满白色床单和衣物的架子。此时没有风,白布严肃瘆人。
我不可控制继续向前,一下子把堂门推开了。
“有人吗?”
空荡声音在寂寥空间回荡。
“你终于来了。”
身着教母衣的女人从暗中来,她双手撑在二楼栏杆扶手上,从楼上正中央往下看。
不知何时,我站在一楼厅堂的中央。
“小藏……你终于来了。”二楼的黑暗里跟着出来了一排小孩,他们异口同声喊着同一句话,前两排后两排,从高到矮,皆居高临下直直盯着我看。
我被他们的阵仗震慑住,已经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样。
“小藏!别看他们的眼睛!”
手里突然出现温热的温度,这是进入鬼城里,第一次感受到跟她相符的温度。
许诺清秀的面容映入眼帘。
眼泪霎那间夺眶而出。
只见他扔出一个火把,那些诡异的人尖叫着四处逃窜。
“快走!”许诺捏着我的手腕往外跑,他跑的极快,我差点跟不上,险些摔了。
不一会儿,我们越出了孤儿院的大门,眼前的场景也随着脚步的跨过消失不见。
我们此时站在了那座旋转木马的前面。
我和许诺都在大口喘着气,久久不能平复。我捏了捏许诺的手心。
是温的,真的是温的!许诺的手是有温度的!
许诺转头来看我,他动动嘴唇来不及说什么,我已经泪如决堤崩溃,猛地扎进他的怀里。
“小藏,没事了。”他帮我拍着背。
而我只是收紧双臂,自私的把自己的恐惧害怕一并发泄在他的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乖。”许诺摸着我的头发,小心翼翼安慰着我。
我一抹眼泪,与他的手十指相扣紧紧抓住。
“我们不要分开了好不好,我们快点逃出这个鬼地方!”我哀求看向许诺。
许诺半天不语,过了很久,才苦笑着点了头。
这时,旋转木马又转动起来。许诺立马警戒起来,像一头护食的狼。他阴狠环顾四周,我想问他,但他似乎明白我的意思,他一把拉住我,做着噤声的动作。
我和他对视一番,默契逃离这里。
“许诺,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小藏。你要相信我,等我们出去了,你就会明白!在这之前,你不要知道的好!”
许诺熟门熟路牵着我回了一开始的地方。
“不,我想知道!我搞不清楚自己的状况,我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啊。”我忽然变得轴起来。
事实上,任谁莫名奇妙来到这,都会如我一般焦躁不安。
我们僵在我初醒的电梯口前,手心渐渐渗出细汗,我最讨厌这种黏糊的难受,此时却不打紧了。习惯黑暗的人见不得光。
“小藏,你听我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阿桃。”
“阿桃?阿桃在医院啊。”
“不!阿桃也来了。”
“许诺,我害怕!阿桃她突然倒在地上,地上满是血,我还看见她笑得好恐怖!你不知道我多害怕!”我忍不住急跺着脚,我的表情此时一定不受控制拧成一块了。
他用袖子擦干我的脸,哭过的脸被他已经粗粝的衣服刮得生疼。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电梯里说。”
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电梯门在我愣神间打开了。
“快,我们快进去!”
话音刚落,手里传来撕裂感,许诺和我紧握的手被生生扯开。
许诺被人扔进电梯,他挣扎着向我伸手,电梯门“嘭”一声,将许诺的手生生夹断了。许诺被锁在了电梯里面。
“啊——”许诺的惨叫声令我心碎。
罪魁祸首则面无愧色立在旁边。
是那三个人!秋咖啡馆的那三个人!
其中脸色最阴翳的男生一脚踢开许诺那只血淋淋的手掌,我怒视着他,走到许诺的手边,虔诚跪蹲在地,珍宝般将许诺丢在地上的断掌捧进怀里。
它还在汩汩流血,我的衣服瞬间被血染湿,染红,染腥……
阴翳男也怒视着我,抬脚想把我踢翻。
冷漠脸抓住他的肩膀拦住了:“追,够了。”
被唤“追”的男生皱起眉:“斯滕,你最好别违背我们的诺言。”
“……不会。”斯滕扫过我,一瞬如寒冰冻结。
“你们不就是想要我的命?犯不得这样折磨我。”我静下身。
那三人高高在上看着我不说话。
我撑着地板,起了身:“你们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就算让我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
“哼。”追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