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生门与白夜（人：其五）（1 / 2）
一天徬晚，我独自在庄园附近散步。
正如自然界转入深冬，我的内心和我的周围也是一片凄凉，我沿着河边百无聊奈的行走，四周一片荒芜，河面结霜，不远处的山谷刮来阵阵湿冷的寒风，灰色的云雨轻轻摇摆。在冰冷中我的影子拉长在这虚幻的世界。
远远的，我瞅见一个穿着一件破旧的灰色外套的人，在岩间爬来爬去，像是在寻找某个东西似的，我走到他声旁，他听见脚步声后便转过身来，模样十分怪异。
但最主要的是神情是难言的悲哀，但也透露着焦急和愤怒，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对初次相见的我露出这种眼神。
“请问，你在找什么？”
“不关你事。”他冷淡的笑了笑，回答说：“况且要下雨了，也该离开了。”
“难道不是已经下雨了吗？”我微笑着说。
“你找的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我试探性的问她。
他瞥了我一眼，然后抬起头深深的望了一眼天空。
“我在找花。”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但是却怎么样都找不到。”
“现在可不是找花的季节啊。”我边说边向他走去：“春夏秋花倒是多的很，冬天可就一朵没有了。”
“不，冬天也有很多花。”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白茫茫的天地，带着一种追忆往事和痛苦的神情说：“在我的那个国家，在冬天里银色的大地点缀着粉红色的腊梅，山岩中开着矢车菊，黄的、蓝的、红的，还有白色的三色堇。不知怎么的我竟在这儿一朵也找不到……”
我感到有些奇怪，不禁发问：“你说，在你的那个国家？”
他目光愣愣的看了我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悲愤：“是的，在我的那个国家。”
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感，但是我从他无意识透露出来的情感，我就明白了，他是逃难来的，我的国家在多年前就开始制造各种摩擦，对外扩张，吞噬各个小国，这种疯狂的背后一定有什么缘由。
“你知道吗，”我沉默片刻后说：“你说的美极了。”
“谢谢。”
“你这人可真奇怪。”我说。
“呵，”他回答，“那时候我快乐，愉悦，自由自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如死水，如果不靠想象那些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眼神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奇怪，”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冷的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向我发问，我摇了摇头。
“这意味着——”他拉长了声音，神情讥讽而敌对：“我如今走的太远了，你认为我奇怪，可我还觉得你们荒谬！”
“荒谬？”我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先生，你要知道，但凡伟大的行动，都有一个牺牲品。”
“牺牲，你这话说的多好啊！”他大声的朝我喊到：“我们没招惹你，你们呢？烧毁我们的房屋，屠杀我们的人民。”
“那不是屠杀，只是属于胜者对败者刻下烙印罢了。”我纠正了他，平静的继续说，“先生，你失态了。”
“抱歉。”他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该把火发泄在你身上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同时心底越发觉得他是一个奇怪的人。
“你找花干嘛呢？”我试图纠正话题。
“不知道。”他想了想，继续说：“可能，是为了救人吧？”
“救人？”
“大自然能够抚慰没有生在日本的人。”
“你觉得。”我笑了笑，问她，“它能够安抚我这个日本人吗？”
“不知道，但是它能够治愈一些特别严重的创伤。”
“创伤？”我疑惑的看向了她：“先生，你说的话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你感受过冬日黄昏时，带来的短暂的、令人异常恬静的时刻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我们这里的冬天基本没有太阳，而且也很冷。”
“那你见过满天的星河吗？在那微妙的夜空，天空变幻，转瞬间刚刚还是粉色的天空，猛然的翻转，向我们展示它另一副美妙面孔。”
“没有。”我继续摇了摇头，不动声色的说：“我们这儿的夜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星星了，况且我们这里全是各种各样的雄伟建筑，昏黄的路灯也可以照亮夜晚前行的道路。”
我在心里默念：“虽然，颜色很单调。”
“炊烟，树木，流水的混杂气息，从大地袅袅升上夜空。”她完全陶醉了，激动的对我说，“还有…蝉声入耳，犬吠声，暮色下赶路的行人，村庄里的话语声……”
一阵奇怪的思绪在我脑海里迸发，他的话语让我想到了曾经的岁月，欢快、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我情不自禁的念了出来。
“布满落叶的路径，隐没在树林中的人影，沙沙作响的树叶，落叶与青草的芳香…”
“对，对。正是这样。”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激动的嚷道，“可是你知道这一切缺少了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少了世俗的气息。”他伤感的说：“深夜里酒馆传开的故事，田野里响彻的歌曲，千百年来在那片土地流传的神话。”她继续问我：“请问，你能理解吗？”
“我能理解。”我笑了笑。“不过，我这片死寂的心灵，这腐烂的灵魂，早已将他们抛弃了。”
“是因为血腥气味吗？”
他猛地朝后退了一步，抬起头，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盯着我，嘴角勾起戏谑的笑容，说话声音低沉。
我的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四周冷飕飕的风挂了起来，雨下的更大了，她看我的眼神尖锐且仇恨。
“先生，你又失态了。”我阴沉着脸说：“你将情绪发泄到无辜者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