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净身避债流氓意 奉命忍辱少侠心(2 / 2)
冯三想道:“我这下还有差不多十人在此,怕你那鲁俊?不过算了,一打起来免得让那魏进忠趁乱逃了,我那钱上哪要去?先要来债,这三个人迟点收拾也不迟。”正在想,那边魏进忠便向李开疆叫过来:“李兄弟,我愿把那半块羊皮卖给你,二十两。”然后转身对冯三道:“三爷,要不小弟先还你二十两,剩下的慢慢还吧?”李开疆笑道:“之前向你买你不卖?现在还有二十两这个价码吗?有可能吗?”
那冯三也道:“你以为是个人都当你那块羊皮是宝吗?哈哈哈哈,可笑!就算你先给我二十两,我一转身你要是像上次那样跑了我剩下的二百多两上哪找你?你现在人又老又没钱,连老婆女儿都舍你而去,看你也是没还钱的能耐了……”魏进忠一听,咀嚼出冯三话中貌似有回旋的余地,便磕头道:“希望三爷指条明路,小弟当牛做马都肯啊!”冯三便向魏进忠抛下匕首道:“你把自己给阉了,我们这债便一笔勾销!大家说好不好?”
在场人等轰然叫好!李开疆拍手笑道:“这主意好啊!挨一刀换来几百两,是我我就马上答应了!”魏进忠急得满头大汗:“你咋不切?”李开疆做了个鬼脸道:“是你欠人几百两又不是我!”范文程和冯三的打手们齐声附和道:“切了吧!切了吧!”冯三狞笑道:“要怪就怪你的宝贝女儿自己跑了,却把生父推进火坑!”
魏进忠颤抖地捡起地上的匕首,看了看冯三,只见冯三把钢刀扛到肩上,盯着自己。魏进忠再看了看冯三背后的打手们,一个个目露凶光。魏进忠此刻觉得天旋地转,几欲晕倒。就在此时,突然魏进忠觉得下体一凉,原来李开疆已笑着把魏进忠的裤子脱了。李开疆把魏进忠向自己动手,脱了魏进忠的裤子便又像狡兔一样蹿走。
此时在场所有人都指着魏进忠,或笑或骂。这时的魏进忠脑海一片空白,一咬牙,便挥刀向自己的下阴割下去,登时鲜血横溅,把在场的很多人的衣服和魏进忠家中的地面、家私都染红了。魏进忠觉得锥心的疼,当场晕倒。打手们一哄而散。冯三也慌了,但还是故作镇定地指着魏进忠一边骂一边走道:“魏进忠,你别装死,我告诉你。你以为你装死就能吓倒老子?可笑,老子都是老江湖了,什么世面没见过……”走到门口便发脚狂奔。
鲁俊本在看守马匹,突然看到冯三和他的打手们都被吓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鲁俊便绑好马,跑进魏进忠家一看时大吃一惊,只见魏进忠满身鲜血,鲜血还流了一地,李范二人身上也溅满了血,吓坐在地上,六神无主。鲁俊二话不说,立马点了魏进忠的穴道,急急用水清洗了魏进忠的伤口,并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给魏进忠敷上,才止了血。李范二人这才缓过神来,也帮忙清洗魏进忠家中的血迹。
一切停当了,三人便围着魏进忠,看看他的伤势如何。过了良久,魏进忠才悠悠醒来,一睁眼看见冯三和打手们都走了,稍慰安了下心;又看见自己的血止了,围观的三人中只认识李范二人,便以为是这二人救了自己,原本挺怨恨李开疆的,现下反倒有些感激。魏进忠虽然醒了,但下阴还隐隐作疼,一手捂着,心想自己已成为阉人,不免有些难过。
李开疆看在眼里,心中便想:“这魏进忠为了赌博,卖了自己的女儿,逼走自己的妻子,还要自行阉割,可见其人品卑劣。反正他现在也是个阉人,不如劝他进宫当宦官。倘若时来运到掌了权,说不定能祸乱南朝朝政。”想到此处,李开疆便问魏进忠:“魏兄今后有何打算?”魏进忠茫茫然望着远方,痴痴地道:“我已输得家徒四壁,众叛亲离,自己又身无长物,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哎,我已是个不男不女之人,以后都会受人讥笑。”
李开疆道:“小弟倒有一主意,既可安身立命,又可免受人讥笑,不知魏兄愿不愿意。”魏进忠马上道:“是何主意?”李开疆道:“既然魏兄现在都这个模样了,何不尝试进宫当太监?”魏进忠一听,双眼发光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进宫当太监既有钱拿又不用受人讥笑,说不定还能亲近皇帝!可是,哎,我还是换个姓氏去好了……”李开疆问道:“这又是为何啊?”魏进忠道:“毕竟自宫了,有辱祖先……”
李开疆明白了,便道:“那如果仁兄不嫌弃,就和小弟一样姓李吧!”魏进忠道:“哦?”李开疆道:“姓李好啊,姓李可以为所欲为,做天大的坏事都不会有报应。你看那个李世民,杀了自己兄弟,逼迫自己父亲退位,自己却成为流芳千古的皇帝;他儿子李治抢了自己父皇的嫔妃武则天,唐玄宗李隆基抢了自己的儿媳妇杨玉环,这二位爷后来不也好端端的?还有那个梁山黑旋风李逵,爱杀谁杀谁,一双板斧排头儿砍过去!却被称为梁山好汉!”
魏进忠兴奋道:“好,愚兄改名,从此叫李进忠!但是,愚兄没有门路进宫啊……”范文程笑道:“这个好办,先前我就听说司礼监孙老公来了肃宁,我这就和定远哥哥出去瞧瞧!”魏进忠大喜道:“那就拜托三位了!”范文程拉着李开疆和鲁俊出来后,李开疆便问范文程道:“程弟,你是啥时候听说司礼监太监到肃宁来的啊?”范文程笑道:“小弟之事找个借口脱身罢了,难道还真管他的死活?”李开疆也哈哈大笑起来。李开疆把魏进忠害得妻离子散,魏本人也成了阉人,心愿已了,心情舒畅。
三人走了一阵子,天已开始入黑了,看见远处从街角转出来一群人,为首一人不是别个,正是恒山派掌门郝忠仁!原来这郝忠仁带着弟子范钟赵鼎自从昨晚在破庙中杀死了彭志英后,便先连夜赶到阜城县,找了差不多一天了,都没着落,所以现在在带上肖兴肖旺两个弟子一起来到苏肃宁县,在此被三人碰见。李开疆、范文程心中有鬼,不知道当初带着羊皮走的时候郝忠仁有没认住自己的背影,又不敢掉头走,生怕一扭转身便被恒山派认出背影来,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不巧此时鲁俊听说李范二人要抛开魏进忠不理,担心凑不齐羊皮完成不了师父交代之事,便问李范二人:“要是我们现下离开肃宁的话,羊皮咋办?”此时恒山派刚好与三人擦肩而过,郝忠仁一听到“羊皮”二字,登时猛一转身,一手便向李开疆的手腕抓过来。李开疆一来武功低微,二来冷不丁鲁俊突然问这个问题,一下子便被郝忠仁抓住手腕,登时痛得杀猪般大叫。郝忠仁急火火地连问了几句:“什么羊皮?你们为何如此在乎这羊皮?那羊皮现下在哪?”
那李开疆惊怒交加,又急又痛,那还能答得上郝忠仁的话?范文程灵机一动,不慌不忙地说道:“道长要找的是不是一面画有地图,一面用小篆写着唐末黄王之乱的文章那块羊皮?道长不必过急,先放开我兄长。”郝忠仁依言放开了李开疆的手,等着范文程继续说下去。范文程道:“我知道不远处有个叫魏进忠的赌徒,曾经被本地一个叫冯三的开赌坊的人逼债,他拿过那羊皮出来抵债……”郝忠仁还没等范文程说完便又追问道:“那冯三收下了吗?现如今羊皮在哪?赌徒在哪?冯三又在哪?”
范文程道:“冯三没收下羊皮。小子知道魏进忠住所之处,小弟这就带各位前去。”三人前面带路,恒山派在后跟着,众人来到魏进忠家门外,但只见得魏进忠的家大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郝忠仁急了,一把抓住范文程的胸襟喝问道:“你小子是不是在耍弄道爷!?”范文程道:“道长不信,可问问街坊邻居这里是不是有个叫魏进忠的赌徒,便知道小子有没诓骗道长了。”郝忠仁便派弟子出去查问。
不一会儿,肖兴前来报道:“师父,街坊说这的确有一个叫魏进忠的赌徒,妻女都弃他而去了。债主找上门,逼得他自宫了。问魏进忠的去向,说是方才有位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太监孙暹老公公路过此地,答应收魏进忠当宦官,带他进京了。”范文程闻言便插口道:“道长,小子并无瞒骗道长。”郝忠仁点头道:“好,本道爷会答谢你。唉,那魏进忠应该是把羊皮作为进见之礼献给那太监了,只是那羊皮现下落到了朝廷东厂之手,怕是很难取回来了……”
范文程闻言,连忙向郝忠仁下跪道:“小子范文程,想拜道长为师!”然后目视李开疆、鲁俊二人,二人也立刻下跪。郝忠仁心想:“方才这小子够机灵,有胆识,对我也坦诚忠心,收他为徒也无妨。”当下便道:“嗯,道爷方才答应过会答谢你,也不会食言。我恒山派掌门郝忠仁现下便把你三人收入恒山派门墙之下吧。”郝忠仁点头道:“现下弟子都收了,遂了你们三人的心愿。众弟子,马上赶出去,看那伙朝廷的东厂还在不在肃宁县!”
郝忠仁带着两肖赵范四个旧弟子并李范鲁三个新弟子在肃宁县四处搜寻,均没发现东厂众人的踪迹。范文程便对郝忠仁道:“师父,想必那东厂一伙人免得夜长梦多,出了县城,往京师方向去了!”郝忠仁点点头:“嗯,这肃宁县并非久留之地,出县城往京师方向追去!”恒山派师徒把人上了马,一直连夜向京师方向追去,马不蹄停,渡过了海河,到了交河县打了尖,已经是翌日正午了。
范文程道:“师父,不对啊,弟子昨日离开魏家不久就碰到师父了,然后就马上赶回魏家。那魏进忠投靠了孙暹后,即使是立即启程也应该会被我们追上的,会不会他们不是回京师?”这下却是被范文程猜对了,孙暹带着魏进忠的确不是在回京师的路上,而是回孙暹的老家涿州,现下在赶往献县的路上。但是郝忠仁他们却如何会知道呢?郝忠仁心想:“天大地大,如果孙暹不是带着羊皮上京的话,他还会去哪了呢?如果及时能追的上他们,也不一定能抢得走羊皮,即使抢走了就是与朝廷为敌。还是回恒山再从长计议吧!”
于是当下郝忠仁便对众弟子道:“我们先取道真定府饶阳县回恒山,再从长计议吧!”众人便转路往西北,渡过滹沱河,便进入真定府,过了两三天,来到了饶阳县,马上又要离开真定府,进入保定府地界了。这天上午,恒山派一行人正是往西北赶,看见一骑马飞奔前来。郝忠仁一眼就认出了是胞弟郝孝义的家人宣元,便挥手道:“宣元,你如此匆忙,这是要去哪啊?”那宣元一看见郝忠仁,勒停马后滚鞍下马,行礼道:“大老爷,小人向您请安!我家老爷差小人寻找大老爷!”
郝忠仁奇道:“哦,孝义他找我何事?”宣元道:“最近老爷生意不景气,于是便上恒山拜真武大帝祈求财运亨通,顺便与大老爷您叙叙旧。但是不巧大老爷不再山上,便派了二百多个家人到山西、直隶两省的各府州县去找大老爷。”李范二人一听,心想:“为了找他哥叙旧,派出来那么多人马在两省到处寻找,这郝家还真的是财雄势大!”郝忠仁看见了二人的面色,便笑道:“你们师叔乃山西最大的通天票号的掌柜,良田千顷、牛马成群,算是薄有家财吧。”
范文程一听,便向李开疆微笑,李开疆不解。中午打尖时,范文程低声与李开疆道:“定远哥哥,还记得义父所吩咐的事不?”李开疆道:“义父吩咐过好多事情啊……你指的是哪一件?”范文程道:“要放信鸽哪一件!”李开疆醒悟道:“噢噢,你怎么知道这郝孝义师叔肯拿铁器、粮食出来?”范文程道:“商人不都是为了赚钱罢了?写信给义父,让那位真命天子拿辽东的东珠、人参、鹿茸、貂皮之类的来换,这位商人师叔再拿这些回关内卖,如此一运转,他还不赚大发了?”李开疆也笑着点头称是。
闲话休提,一行人继续赶路,不消半个月,便到了大同府浑源州恒山脚下。这恒山,亦名“太恒山”,古称玄武山、崞山,高是山,玄岳。其中,倒马关、紫荆关、平型关、雁门关、宁武关虎踞为险,是塞外高原通向冀中平原之咽喉要冲。主峰天峰岭在大同府浑源州城南,乃天下道教主流全真派圣地。众人到了南山口,便看见郝孝义的另一个家人任羽洪在等候了。任羽洪上前拜见大老爷,宣元便对任羽洪道:“你在这里陪着大老爷,我这就上去报知老爷大老爷回来了!”
任羽洪陪着恒山派众人一直上山,到了龙凤亭,众人便看见宣元和恒山派守山弟子徐高飞陪着一对年约三十出头的青年夫妻下来。男的身材高大,国字口面,粗眉大眼,女的长相妩媚,打扮妖艳。那夫妇二人看见郝忠仁,便行礼道:“小弟夫妇二人在此恭候兄长大驾久已。”郝忠仁便向三个新收的恒山派弟子引见道:“这位便是你们师叔孝义,师婶蔡氏,闺名金莲。”范文程一听,便偷笑了:“赛金莲,也会有妇道人家取这样的闺名!”
三人向郝氏夫妇行礼,郝孝义逐一还礼。蔡氏向鲁俊、范文程连个俊俏后生还礼,却对长有雀斑黑脸的李开疆不闻不问。鲁俊乃正人君子,当然对蔡氏目不斜视;但范文程却对着妖艳妩媚的蔡氏确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只是碍于郝氏兄弟在场,不敢明目张胆地看着。上的山腰的三元宫,众人坐定,小道童献上香茶。郝孝义喝了口茶道:“不知道是不是恒山远离俗世烦嚣,感觉此间的茶都格外好喝。”
郝忠仁笑道:“难道贤弟打算像愚兄一样做个闲云野鹤?愚兄听闻贤弟本就是为生意之事到恒山求神而来。”郝孝义道:“嗯,想必在路上宣元已跟兄长说过了。”范文程道:“师叔,生意运转之事,其实本就不难,毋须烦恼。”赵鼎急道:“范师弟,你年纪轻轻,又新近入门,留意自己的谈吐。”郝孝义道:“不妨,这位小师侄有高见?愿闻其详。”范文程拱手道:“高见谈不上,只是生意贸易,本来也就只是互通有无,赚取差价,把此地剩余之物运到彼地便是奇缺之货,如此便能获利。”
郝孝义道:“然则小师侄觉得,现下应该把何地之多余物运到山西来卖?”范文程道:“关外东珠、人参、鹿茸、貂皮之类物件都可以,都是山西之可居奇货!”郝孝义道:“这道理师叔倒是明白,但关键是没有卖主肯把这些货物买与我。”范文程道:“小侄倒是认识此种卖主。”郝孝义一听,双眼发光道:“小师侄尽快和他们通讯,说山西郝某原与之交易!”范文程当即用薄绢修书一封给李永芳,让李开疆拿出信鸽,把薄绢塞进竹筒里,再把竹筒系在信鸽脚上,放飞了信鸽。
郝孝义急着问范文程:“贤侄,大概什么时候能交易?”范文程道:“对方还日子需准备货物,关键是,眼下是仲冬了,辽东大雪阻路,让他们把货物运到指定的交易地点张家口有相当的困难,估计得来年开春才能交易。”郝孝义只好默默地等。接下来的一个月,李开疆三人和郝氏夫妇都留在恒山。李开疆因为半路学武,没有童年的根基,所以进步缓慢。鲁俊本身功力深厚,但是现下却是装作武功低微,从头学起;范文程无心学武,一门子心思就只是在蔡氏身上。
腊月十五,信鸽飞回来了,范文程和郝孝义打开书信一看,李永芳吩咐,三月冰雪消化,辽东建州女真爱新觉罗部一个叫博尔晋的人便会把东珠、鹿茸、人参貂皮等运到张家口和郝氏交易,约定万历四十一年四月十五到。博尔晋以李开疆生母遗物“禾”字玉佩为凭,李开疆、郝孝义则以信鸽为证。郝孝义一看,便道:“闻说这建州女真近年来吞并了海西女真、叶赫部、哈达部,打败了蒙古科尔沁部,越来越强大了,如果我们和他们贸易,会不会触犯朝廷律例?”
范文程道:“师叔言重了,建州女真也不是与大明为敌,也算是辽东总兵李成梁的部下。与他们交易犯何条何例?”郝孝义闻言点头,日盼夜盼等日子过。就这样,郝氏夫妇又和李开疆三人在恒山上过年。张家口位于宣府镇,宣府镇就临近大同府,不像辽东那么远,故此算日子大可不必太早动身。四月八日,郝孝义带着恒山派弟子徐高飞、李开疆、鲁俊和自己的家人宣元、任羽洪,准备了十辆车子,五辆装满粮食,五辆载满铁器,又唤了十个脚夫,四五十拉车牲口,把行李装上车子,行货拴缚完备,动身前往张家口。
一路无话,一行人在四月十四日夜晚便来到了张家口。众人投宿客栈,一宿无话。翌日一早便在张家口堡寻找接头的女真人。当年的张家口却不像今天zjk市的规模,嘉靖八年的时候,守备张珍在长城城墙开一小门,曰“小北门”,因门小如口,又由张珍开筑,所以称“张家口”。由于隆庆年间,高拱新政开关和蒙古贸易,故此到了万历年间,张家口成为一个长城边上有固定人口居住的市集,名唤张家口堡。
到了张家口堡,众人看见有蒙古人有汉人,来来往往,贸易繁华,但就是不见有女真人,郝孝义急道:“当初信上说张家口,但这张家口堡如此大,找一队商队何异于大海捞针?”李开疆道:“师叔休虑,小侄想那女真人世居辽东,对大明之事知之甚少。他们心中所指的‘张家口’可能不是这偌大的张家口堡,有可能是指当年长城城墙所开的‘张家口’门。”郝孝义一听大喜道:“言之有理!”于是便和一行人向路人打听。
问到一老丈人时,那老丈人道:“客官所指的‘张家口’老朽知道,这里的人为了区分,都管那城门叫‘小北门’。你们往回走,沿着长城向西北方向走,遇到第一个城门便是‘小北门’了。”众人依着老丈所指,李开疆还把信鸽放在肩上。众人走没多远,果然见到一个小小的城门口,上面写着“小北门”三字,下面听着一对商队,人都是剃发留辫,戴着瓜皮帽的女真人,为首的女真人二十多岁,身材高大,满面横肉,长络腮胡须。
那人看见一队汉人商队走过来,一眼便认出李开疆肩上的信鸽,当即手持“禾”字玉佩走上前。李开疆上前抱拳道:“阁下就是博尔晋?”博尔晋点了点头,便把玉佩给了李开疆,用汉语道:“李永芳将军说你为了你额娘的玉佩会尽力帮我部落取得粮食和铁器的,果然不负你义父所望!李先生回去烦请告知范文程,李将军要他回铁岭找他,有事交代他办。”李开疆点头加过玉佩,端详着玉佩出了神,博尔晋便和郝孝义交割交换货物。
鲁俊心中想:“把小兰姑娘逼得家不成家,原来你也是个有娘亲生的人。”交易完毕,博尔晋笑着和郝孝义道:“郝先生爽快,以后我部便和郝先生做长期生意!以后都以信鸽通讯来往!”郝孝义大喜,自然满口答应。汉人、女真两队商队各自返回,郝孝义一行人又用了七八天回到恒山。李开疆一路上端着玉佩,时而微笑,时而流泪,想起自己多年来所受的辛酸咸苦,今天终于取回亲娘遗物寄托哀思,真个是悲喜交集。
鲁俊心想:“一个人并不是天生就是坏人,他对他娘亲尚有一丝记挂之情。我倒是好奇他经历过什么让他变得那么坏?”郝忠仁闻知弟弟回来大喜,率领众人把郝孝义一行人迎接上山。李开疆看见范文程,便对范文程道:“义父要你会铁岭找他。这博尔晋今年年初带着义父的口信从辽东出发,现下都过了几个月了。你快回去吧,免得义父久等。”范文程听得,只得答应,蔡氏却心中不喜。
当晚,蔡氏陪着郝孝义进得房中,却愁眉不展。郝孝义笑道:“久别胜新婚,为夫出外半月回来,夫人应该欢喜才是,为何愁眉不展?”那蔡氏叹气说道:“的确如夫君所言,奴家应该开心。但自奴家嫁入郝家,还没生下一儿半女。奴家生怕夫君会嫌弃奴家容颜日渐衰老,舍奴家而去。”郝孝义道:“夫人多虑了,夫人胜似少女般的容颜,离‘衰老’二字相去甚远。”蔡氏道:“但人总会老去的,奴家想要一物维持容颜。”
郝孝义抱着蔡氏道:“夫人纵使要天上的月亮,为夫也与你摘下来。”蔡氏道:“奴家不要月亮,奴家只是要杭州西湖边上得胭脂水粉。”郝孝义心中奇道:“杭州也不是以胭脂水粉驰名啊……”当下便问蔡氏:“夫人为何对杭州胭脂情有独钟?”蔡氏道:“奴家听说苏东坡诗句有云‘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可见那西施也是用那杭州西湖的胭脂水粉啊……”
郝孝义听得浑家强行附庸风雅,当下哭笑不得。不过自己又答应了夫人连月亮都摘下来,只好道:“为夫赶明儿就和你去杭州钱塘县买胭脂水粉。”蔡氏道:“夫君才刚从张家口风尘仆仆地回来,奴家不想夫君如此舟车劳顿。”郝孝义听得浑家体贴自己,不由得感动:“夫人想得周到,那就差宣元、任羽洪过去吧!”蔡氏摇摇头:“这二人都是夫君的得力臂膀,让他二人去会让夫君的生意带来不便。”
郝孝义心里暗暗高兴浑家体贴明事理,便问道:“然则夫人觉得派谁去好呢?”蔡氏道:“新进恒山派的李开疆在大伯父那是最低的晚辈,武功又学得不好,不如就让大伯父派他去?”郝孝义竖起大拇指道:“夫人睿智,冰雪聪明!派他去最好。”蔡氏又道:“奴家还想效法杨贵妃,想吃那岭南佳果荔枝。那就让那李开疆再走远点,去广东摘荔枝然后火速拿回我们介休县家中,如何?”
郝孝义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夫人自比杨贵妃,那为夫便是那唐明皇了!”看官,你道那蔡氏为何要李开疆去完杭州买胭脂又要到广东摘荔枝,然后会山西介休?原来在郝孝义、李开疆前往张家口之时,这蔡氏耐不住寂寞,便和范文程勾搭上了。蔡氏和小白脸温存不到几天,李开疆便让范文程回辽东,蔡氏自然对李开疆这丑八怪恨之入骨,于是便唆摆丈夫让李开疆满中国跑,出一口气。
当下蔡氏见丈夫答应了整治李开疆,便满心欢喜,和郝孝义早早就寝。郝孝义劳累了几天,躺下便睡着了。但蔡氏心中想起马上就要和范文程分离,便难过得睡不着。正是难过之际,窗外传来猫叫之声,蔡氏知道这是范文程来了,便蹑手蹑脚走到外面。蔡氏一出到门外,便被范文程拦腰抱着。蔡氏娇嗔道:“你个偷人妻的冤死鬼,害得老娘被夫偷汉,你以后要好生对待老娘!”
范文程嘻嘻笑道:“这个当然,师婶放心,如果师侄有负师婶,叫师侄日后的妻子也为人所偷!”范文程日后返回辽东,投奔金国当了汉奸,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蔡氏了,害得蔡氏苦等。后来范文程妻子被努尔哈赤幼子多铎霸占,可真报应不爽。爱妻被凌辱,范文程仍旧兢兢业业,在满清王朝逐鹿中原这一紧要关头,献计献策,屡立奇功,可谓无耻至极。蔡氏问道:“如果奴家怀上你的骨肉,起个什么名字啊?”
范文程一听,面色突变。蔡氏质问道:“你是不是后悔了啊?”范文程道:“后悔是不后悔,但我怕你夫君郝孝义知道,那我……”蔡氏笑着道:“你放心吧,奴家嫁与他那么多年都还没生下一儿半女,如果奴家怀上了你的骨肉,他开心都来不及,那会想到奴家腹中块肉会是他人经手的?到时候让他给你养儿子就是了,呵呵!”范文程道:“我的字是‘宪斗’,如果你怀上我的骨肉,那就起名‘永斗’吧,取‘永世不忘宪斗’之意。”
翌日一早,众人用过早饭,便在三元宫大堂相聚。郝孝义便和哥哥说了昨晚蔡氏相求之事,郝忠仁心想:“这李开疆武功底子差,进步缓慢,本就不是练武的料。既然他肯主动投靠恒山派,那他日后肯定会回来的,到时候再问他关于羊皮的事不迟。现在不妨卖个人情给弟弟。”于是便答应了。李开疆听说要自己跑那么多路,心里当然不乐意,不过又不好意思忤逆郝忠仁的意,只好答应。
鲁俊听说李开疆要外出,心想那么羊皮也一定带在身上,于是便道:“师尊,师兄一路上旅途艰险,弟子愿意陪师兄出外好有个照应。望师尊准许。”郝忠仁也点头应允。李开疆心里感激道:“这世间对我好的,除了义父应该就是这位鲁兄弟了。日后我一定要报答他!”当下李范鲁三人一道下山,下山后分道扬镳。
范文程回关外不提,现下单说李开疆和鲁俊二人纵辔驰骋,从大同府浑源州出发,穿州过省,经直隶,入山东,穿凤阳,过应天,从湖州府入浙江省,到了杭州府钱塘县时乃是六月中下旬,艳阳当头,酷暑难当。此日上午,二人在当地客栈住下,也没心情欣赏西湖美景,买了胭脂水粉便打算走,此时已是正午时分。鲁俊心里叹道:“到了杭州西湖却没能到岳于两位少保墓前祭奠英雄,无奈之至啊。”
为了不辱师命,鲁俊还是打算随着李开疆离开杭州府。但回到客栈,小二急急茫茫来找李、鲁二人报:“客观官的马不支倒地了!”李开疆、鲁俊二人大吃一惊,连忙到马棚去看,看见李开疆的坐骑果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鲁俊看了看道:“可能是连日赶路,更兼天气炎热,所以马病倒了。”转身便问小二:“小二哥,请问附近有没比较好的兽医,我去请他回来医治马匹。”
小二道城外往西南走四十里的有个小镇叫昊天镇,镇上有位老人家叫陈磊鑫,他家就在镇口,家的灯笼上画着马的,很好认。鲁俊道了声谢,便让李开疆在客栈看守行李马匹,自己便按着小二的指引前往昊天镇。当下鲁俊出了钱塘县城,向西南走得三十里左右,便听得前方有哭喊之声,鲁俊情知出事了,马上把剑在手。究竟这钱塘县城外出了何事?且待下回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