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父与子(1 / 2)
玉环领着高阳治在东侧长廊上走着,本来二人都应该是坐肩舆的,高阳治试了一下觉得很不舒服,觉得应该改进一下才行。长廊的西侧,也就是整个园子的中间是个不小的人工湖,靠东走廊一角则是一个小花园,晚上看不清里面有什么,想来景致应该不差。
二人走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才走到今晚住的上房,这里寻常是给女眷在园过夜用的客房,锦天绣地。丫鬟婆子们立马拥了上来,齐齐下拜,今夜她们的小主子狠狠压了西边楼里的那位一头,哪里还敢像平时一样不冷不热。
高阳治看了过分热情的人群,想起了第一次吃海洋捞时的场景,觉得自己的安全距离被侵犯了,很是反感。就悄悄问玉环:“平时这些人也是这样的吗?”问完才后悔,觉得自己可能说漏嘴了。玉环显然是恨极了这些人,愤愤道:“这些前园的婆子下人是国公府里的,最是势利了,觉得小姐公子不得宠,经常偷懒,不像后园小姐带来的下人,识大体懂规矩。哼!”高阳治心下了然。
二人欲进屋洗漱,碰巧看到了舅舅王思骢,高阳治就过去见礼,觉得这个舅舅真的靠谱,或许可以成为队友,说:“舅舅,外甥有事相求,如果明日不忙的话,请先别走。”王思骢则十分客气得答道:“但凭公子吩咐。”
高阳治依着习惯,准备做个关于夺嫡的商业计划,毕竟事关性命,要慎重点。
次日,高阳治是被热毛巾捂醒的,醒来就看到玉环正拎着自己洗漱。玉环见高阳治醒了,开始碎碎念:“完了完了,现在事巳时五刻了,不知道小姐跟国公爷起了没,要是已经起了失礼就失大了。”接着高阳治就被扯着开始穿衣服。屋外跑来了一个丫鬟,轻轻敲了三下门,小声说道:“玉环姐姐,是我,小芬。”玉环手里不停,开口道:“进来吧。”
只见小芬气喘嘘嘘的进来了,她穿着淡色的高腰襦裙,比玉环的对襟齐胸襦裙低了一个档次。小芬也不客气,进屋就坐下,自顾自给自己倒水喝,接连喝了四五盏,喘匀了气才开口说话:“公爷跟小姐还没起呢,听后院伺候的丫鬟说,昨晚……”玉环不等小芬说下去,赶紧飞去一个眼刀,意思这里有小孩,不要胡乱说话。高阳治自然看在眼里,一脸黑线心想:“你们才是小孩,我是上万岁的老妖怪好吗?”但是嘴上却说:“玉环姐姐、小芬姐姐,你们说会话吧,我去寻舅舅。”说完一下就蹦出了玉环的魔爪,准备去拉拢这个很有本事的舅舅。
小芬合上门的时候,高阳治听到里面传出来猥琐而暧昧的笑声,显然是开始播报昨夜的战况了。高阳治无所谓这些琐事,径直往舅舅的住房走去。路上见到丫鬟婆子远远就匍匐在了地上,因为今早她们又听到了仙人托梦的事,不敢再小瞧这位嫡出的小公子。高阳治也不理会,只是问她们:“我舅舅起了吗?”领头的婆子谄媚道:“王老爷已经起了,正在用早膳。”高阳治回到:“劳烦嬷嬷带我去找舅舅。”
领头的婆子老脸上一阵激动,挣扎起身,弓着腰在前头引路,不足百步便到了用膳的屋里。高阳治让老婆子下去领赏,婆子便笑盈盈地去了,觉得公子毕竟是小孩,客气点陪着笑就讨好了,殊不知高阳治昨晚就决心换掉她们了。
见到王思骢,高阳治行了一礼,虽然不懂相关礼仪,但是昨夜一夜下来倒是看了不少人行的礼,虽然不知道区别跟意义,但也无所谓,反正他是公子又还年幼,谁会真的计较呢?王思骢忙站起回礼,高阳治说道:“舅舅不必客气。”同时挥手让屋里屋外的下人退远点,身上散发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令再旁伺候的丫鬟下人暗暗吃惊。
见下人们退远,高阳治才用奶音正色道:“舅舅,事关我与娘亲的性命,还请舅舅帮帮外甥!”说完便拜了下去,王思骢赶紧扶到椅子上,说道:“当初你父亲有兄弟八人,九子夺嫡,也是凶险无比。”边说边盛了一碗馎饦给高阳治,高阳治看了看碗里的面片,摇了摇头,王思骢便继续道:“你父亲十五岁就成了军中悍将,但不是夺嫡的热门人选。二十五岁时他求到了王家,想要结亲会稽王氏。但王家家主并不看好你父亲,甚至并不在意谁能继承爵位。只是觉得你父亲英武非凡,于是就随便压了宝,将在永安的旁支许给了你父亲,就是你母亲。”
高阳治以为自己明白了王思骢的意思,打断到:“舅舅,我当您是至亲,就直说了。如果我能当上爵位的继承人,您大概也能当上会稽王氏的家主。”王思骢没想到自己的外甥会这样说,哈哈笑道:“小外甥休要如此轻易许诺,你也理解错我的意思了。你知道你父亲最后是怎么当上世子的吗?”高阳治摇摇头,但相到这个父亲如此杀伐果断,莫非是?
王思骢哪里不知道高阳治在想什么,悠悠道:“是我父亲出钱,帮高阳靖买通了上下兵将、官员,最后架空了老国公。”高阳治接话到:“那就是说,夺嫡的真正对手不是兄弟,而是父亲。”
王思骢点头,抚须而道:“不错。外甥你说的不错。刚刚的提议也不错。”高阳治见拉拢成功,谄媚道:“舅舅,我们才是一家人。”王思骢笑道:“那就请小公爷多多照拂了。”高阳治暗道:“真是只老狐狸,昨晚不说全,等到我赢了才说。”
高阳治面上不露声色,闲聊似的问道:“舅舅说的十三行是哪十三个行业?”王思骢觉得高阳治默认了这个称呼,笑着耐心回道:“十三行不是十三个行业,而是一个称呼,因为最早有十三个铺面,所以称为十三行。主要掌握一些关键物品的销售,比如酒药、染色剂、矿石、冰等,后来也替衙门征收行商、坐商的税收。越地没有边贸,有些有边贸的诸侯领地内,十三行还管着边贸。”
高阳治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回道:“舅舅,我是觉得现下我们调开了雪姨娘,第一步能做的是把园子里的下人侍卫给换了,要么是王家的人要么重新买些来历干净的。至于整个府里的人,等我们有了阶段性的成果再说。您觉得呢?”。
王思骢领会,颇有些赞许,说道:“丫鬟下人等采买调拨,一月内可以完成。”高阳治摇摇头:“钱我会跟娘亲要,一旬内要办完。我还要四个丫鬟,年纪十二三岁,能认字懂文章,最好会读史会筹算。”
高阳治觉得自己肚子有些饿了,拿过那碗馎饦,巴拉了一下碗里的面片,尝了尝,觉得一般,继续对王思骢说道:“舅舅,我会整理一下娘亲手里的田亩、商铺等嫁妆,到时会拿出来自己经营,还需要舅舅安排人帮忙先整理一下城里有哪些比较好做的生意,还有就是留意一下百姓所买物品中哪些是来自非本城,甚至是非越地的。这些材料一个月后给我就行。”王思骢点头应下。
于是高阳治招招手让下人靠近,问下人还有没有别的吃食,下人摇头,惶恐回道:“请公子见谅,前园这边只有这些了,后园的小厨房才有花样。”于是高阳治只能吃了两口馎饦拜别王思骢而去。
高阳治正欲离去,只见玉环跟小芬二女携手而来,身后跟着给他引路过的婆子和三名下人,手里都提着大小食盒。玉环和小芬脸上都留着浅浅的桃红,见到高阳治出门,便喊住了他:“公子,刚才国公爷派人传话说,在外征战大半年,积劳颇多,今日要好好休息,等晚膳时再去拜见。”说罢便面色绯红,表情古怪。
高阳治当下明白怎么回事,没有理会。玉环又接着说道:“国公爷说前园的吃食少,下人又惫懒,怕公子饿着,便让宝华堂里的厨房送了点大军路上打来的野味,请公子跟王老爷用膳。”说完用眼神示意婆子跟下人布菜。
高阳治开心坏了,刚刚的面片是真的难吃,王思骢显然也是食不厌精之徒,刚刚也是让他难以下咽,自是开心得又坐下了。
婆子不敢怠慢,又按照菜品的原本做法叫厨子一一加热,收拾妥帖才端上桌。于是桌子摆满了炙熊掌、烤鹿腿、煮牛腩等等肉菜。王思骢大喜,直呼都是难得的美味,高阳治则兴致缺缺,但也总好过饿肚子。
于是高阳治喝退众下人,又邀了玉环、小芬入座。三人俱是欣喜万分,吃得眉飞色舞满嘴流油。高阳治多次开口找话头,三人竟都是只顾着吃不接话茬,无奈只能也吃了几块烤肉、炙掌,只觉得虽是肉香十足,但也不至于如同这三位般夸张。不由开始回忆万年前的美食,想起会给他烹调美食的小欧,回忆上涌,不由伤神。
高阳治一面回忆往昔,一面伸手去抓吃的,却发现早已被那三人风卷残云,问道:“有这么好吃吗?”小芬舔着嘴唇答道:“公子你有所不知,我们寻常人只能吃陶罐煮的吃食,不像你们,有铁器可以炙烤,哪里知道水煮的寡淡无味。”
王思骢接话到:“铁器、铜器在整个华禹都是管制品,多数用做军用,少数才供给皇室勋贵。”说着还起身去拿了个陶罐,又说:“这就是普通人家里用来煮吃食的炊具了。铜铁等金属的开采太难,需要从数十米深的地下才能采到,十分珍贵,就连勋贵人家也是只有世爵才用得起,流爵很少有能用得上铜铁制的炊具的。”
高阳治看着这个小缸般的玩意儿,知道眼前就有一个大好的赚钱机会,赶紧收敛表情,装出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心里却已盘算起怎么推广新的炊具了。职业习惯开始让他想找话题岔开,以防别人也想到了,随后就说:“玉环姐姐、小芬姐姐,我想让舅舅帮忙买些丫鬟下人过来,换掉现在的,你们可否帮忙给点建议?”
玉环和小芬听罢兴奋不已,她们早就觉得该这么做了,“整个园子被渗得跟筛子一样,沁芳楼里的好歹生了孩子,暖香庭那些贱货也敢了欺辱主母,真真该死!”玉环咬牙切齿道。
于是在玉环和小芬得盘算下,除去王夫人嫁妆中得十九名下人保留外,其余无论王家来的还是府里配得,统统换掉。这十九人中玉环地位超然,作为贴身大丫鬟,是陪着王夫人长大的;又提拔小芬、小玉、小月、小曼四人为贴身丫鬟,主司主母的起居;巧玲、静兰、佩蓉、雪薇四人为大丫鬟,分管钱粮采购洒扫等日常;以文、大玉二人为内外总管事,管着所有男性下人;吉庆、加胜为正副侍卫长,园子里的侍卫主要是处置下人用的,盯着下人别坏规矩,所以不在意武功高低,只在意忠心程度;阿萍、阿霞、阿菊、阿芳等婆子分别当了各自职责的领头。高阳治要玉环写下来,晚上好拿给王夫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