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2 / 2)
他为人干练,雷厉风行,一放话便不再啰嗦,双掌互拍,排山倒海般横扫而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二人已缠斗一处。
将楚轻身功夫在光明神域可谓魁首,即便零怒身为掌门,亦甘拜下风,自忖不及。但他除了身法迅捷,掌上造诣也算武林一绝,罕逢敌手,生平也仅败过数人之手。眼下双掌齐出,立时摧枯拉朽。旁人为其掌风余劲所逼,生恐殃及,纷纷退避三舍。只是他虽刚猛,东方宰却是举重若轻、应付自如。他左手负在身后,只出右臂相抗。手掌成环成弧、纵横穿插,竟将将楚一道道裂岩碎石的铁掌一一搏开。将楚掌上罡风固然凌厉,但无形中均给他隔离在丈许之外,别说伤敌于无形,连他衣角步裾也未扇起半绺。
将楚见状,骇然变色,他曾与东方宰有过数次交手,每次过招,均不分轩轾,近年又潜心钻研武学,功力突飞猛进,料想胜之不难。岂知全力施为之下,对方竟游刃有余至斯,叫他如何不惊?
其实东方宰虽仅以一臂之力与相抗衡,看似轻描淡写,胜券在握,但他力贯右臂,不遗余力,真气内息尽数敛形,方才营造了高深莫测的假象,倘若此时有人旁敲侧击,攻他空在一旁的左臂,立即左支右绌,非败不可。即是如此,独臂终究无法发挥己长,三十来招一过,仍是僵持之局,难分胜负。将楚双掌固然破不了他只手之威,他一只手独木难支,除自护之外,亦拿对方无可奈何,不过是故弄玄虚,以博人之赞。旁观众人不明深浅,还道他武功当真已惊世骇俗,到了炉火纯青之境,自是无不惊叹,寻思即使他不行奸使诈,零怒毫发无损,也未必是其敌手。
但僵持下去,终究露馅,拆到四十招时,东方宰掌势忽变,侧身避过将楚一击,左手蓦地从腰间无影无踪按了过去,直取对方胸前檀中要害。将楚眼见对方独臂已与自己斗得不相上下,倘若再出左手,非败得惨不忍睹不可,可若久战对方独臂不下,他何地自容?于是竭尽全力,至少要逼地方只手难继,终于使出左掌,方才无损威名。他全神贯注,一心只想拆解对方右臂防守,不料东方宰变招迅捷,无迹可寻,待得反应过来,对方手掌距离前胸已不逾尺,要避已然不及,只得推掌相抵。砰的一声,二人双掌相交,各自退了数步。
东方宰赞道:“好掌法!”沉息提气,纵身二度扑上,右掌效仿前掌,仍是与适才一模一样的招数。他给将楚震退,羞于恬面,存心要在这一招上与对方拼个胜负。殊不知将楚接了一招,牵动体内与阿颛所创的内伤,丹田闭塞,真气滞留,竟无法运功。他招架不住,只好施展轻功趋避,不再正面迎战。岂知这一受伤竟一发而不可收拾,真气蓦地逆行,在经络中横冲直撞,全然不受操纵,脚下步伐也慢了下来。东方宰一占上风便步步紧逼,见他身法徒缓,哪肯错失这等良机?呼呼呼呼四掌拍出,直取对方胸前神藏、天突、云门、天鼎四穴。将楚正逢真气爆乱,走火入魔之险,无力闪避,四掌齐吃。
就听他“啊哟”一声,整个人摔入人丛,连喷鲜血,但面色却红润了些。原来东方宰这四掌威不可当,都击在关键之处,误打误撞替他平复了体内狼奔豕突的真气。虽五脏略受损伤,但气沉丹田,百川归海,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除零怒之外,旁人却看不出他身上的端倪,都道他吃了这四掌,多半要步零怒的前车之鉴、伤筋动骨,这样一来,光明神域又损失一名好手,形势大为不利。
零怒眉目深蹙,遣弟子将他搀起,稍加慰问,确无大碍之后,喂以镇伤良药。
东方宰大获全胜,猖獗更甚,笑道:“如何,此番零掌门总要心服口服了罢。唔,老朽亦非得寸进尺之辈。这厢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倘若胜得过老朽袖中双掌,我立马溜之大吉,反之一切遵约而为,双方均不可言而无信。”他知光明神域除首领之外,唯属将楚武功算得第一,眼下已败于自己手中,余下的虾兵蟹将又何足道哉?
零虑东张西望,见众同门虽皆有慨然之色,有意上前较量,但都有自知之明,此战关乎本派兴衰荣辱、生死存亡,他们哪敢涉险?
东方宰等了片刻,见无人胆敢应战,仰天哈哈大笑,笑声极其狂妄,高声道:“都说光明神域高手如云,却原来是欺世盗名,偌大的名门正派之首竟是如此不堪一击,门下数千弟子也没一个中用,当真可笑!”说着笑声连绵不绝,他身后一干党羽也随声附和,讥诮不断。
光明神域一方人人恼怒,却是敢怒不敢言。正一筹莫展之际,零虑一步踏出:“长老此言差矣,我教中同门敬你是一代前辈,以身份而言,确实不适同你过招交手,否则倘若你败了,旁人只怕要说堂堂凫灵仙境大长老竟胜不过我教一个普通弟子,传出去未免大损前辈颜面,故而才不出手,那可并非是我教中同门奈何你不得。眼下既然前辈非要苦苦相逼,我这个无名小卒便要无礼讨教一番。”
东方宰一直在同光明神域元老人物大言宴宴,于旁的弟子门徒却不屑一顾,遂未多相瞩目,这时零虑话声甫毕,他偏头一觑,登时认出她乃境君夫人的贴身侍婢,不由得大为惊诧。瞪眼相睇,纳罕道:“你……你是虑丫头?你怎会……哼!”
他本想问“你怎会在此”,但随即想到自己既能在名门正派内安插眼线,对方又如何不能往凫灵仙境部署卧底?她与零怒同姓,眉目又有三分相似,无需咨询,其来历已显而易见。他识破零虑身份,遂有此一哼。
双方均行此举,这一节可谓平分秋色,谁也不占理、谁也不能驳了谁去。东方宰话说一半,立即住口,心想零虑不过一介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纵然武学有所造诣,又有什么气候?他自未将其放在眼里,左掌聚力,当头而击。他此刻想到自己教中机密不慎外泄于人,以至惨招灭门之祸,这中间的罪魁祸首多半便是眼前的丫头,存心要一掌送她归西,遂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实则真气雄浑、沛莫能御,是极其厉害的狠辣招术。
但他手掌方才递去数尺,半途忽然插进一道人影,横亘在他与零虑之间,生生阻了掌势。他一愣之间,手掌半途停滞,未再前进。
就听零虑山摇地动般尖叫:“阿颛!”跟着往他怀中扑了过去。
来者墨发鲜衣、容色俊美,正是阿颛。他笑容可掬,将零虑牵手入怀,众目睽睽之下相拥而依。月余的生死茫茫,数十个日日夜夜,六百多个时辰的刻骨相思,此刻方得颜行于色。其实于常人而言,月余时光,稍纵即逝,不过须臾而已,但他二人意外分散,生死不知,他心心念念、又担惊受怕,此刻久别重逢,只觉这段时光非是日夜,而是度年以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