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彼时,他即便按照墨扬的意思,达到他的要求,别说救人,只怕连他自己也因失了反抗之力而任人宰割,无论是否废黜武功经络,他仨皆难逃一死,可若不废,他是能苟延残喘,二女却要死于非命。别说二女到底均实属无辜,受他牵连,即便是寻常素未谋面的女子,他亦绝难见死不救。
林宴宴武艺平平,拳脚上功夫有限,却身怀施毒绝技,遍体染毒而不损自身。幸亏墨扬因忌惮于她,不敢让她距离自己太近,并没有直接锁喉相逼,而是将二女置于身旁丈许之处,只待木香燃尽,两旁的彪形大汉便可替他动手。
也正是因此,风潇游能在木香燃尽的一刹那竭尽全力施展平生所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林宴宴从彪形大汉的刀下救出,可他顾此失彼,终究无法双管齐下,救了林宴宴,月骨鸢就免不了一命呜呼。却不料大刀斩落、眼看她即将头颈分离时,虎头刀忽然刀口逆转,原是刀刃朝下刀背朝上,一转成了刀背朝下刀锋朝上,并被一股真力反弹向上,将持刀的彪形大汉一颗滚瓜溜圆的脑袋一劈为二,当场脑浆飞溅而死。
原来月骨鸢早有预谋,存心让墨扬抓来,不惜以身试险为的便是要瞧瞧风潇游面临抉择时如何作为,结果他却只救林宴宴而弃自己于不顾,顿时寒心彻骨,眼见催命符当头砍落,立时挣开牛筋,一招“妙义还敬”令虎头刀反弹回去。她羞愤无以复加,杀了一人,还不解气,将怒火泄于墨扬之身,便要冲上去大打出手。墨扬奸计失策,哪敢逗留恋战?立即望风而逃,可怜他携来的那群喽啰,无一幸免,皆成了月骨鸢爪下冤魂。
她气风潇游只救林宴宴而不是她,怒不可遏,屠尽敌人,潸然泪下的扬长而去。
听风潇游如此咨询,月骨鸢脸庞微显羞赧,红了一瞬,但稍纵即逝,鼻腔一哼:“谁要助你来着?我此番随你上山同样是去看热闹,顺带杀了林宴宴那贱人!”
风潇游愕了一愕,不悦道:“你杀了她,可知我会为难?”月骨鸢面色稍有缓和,复又浮现意味深长之状:“你为难什么?嘿,你自有大事要忙,分身乏术,可未必护得住她。哼哼,她对你不起,居心叵测,这次我去杀她委实是为你排忧解难。你理应由衷谢我,若实在心疼舍不得,届时我将她杀了,也大可随时找我报仇。”风潇游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奇道:“此话从何说起?宴宴怎么就对我不起了?唉,我知你讨厌她,可你诬陷诽谤人家未免忒不厚道,手段也着实卑劣。”月骨鸢冰雪聪明,并不上当,冷笑:“我若恨一人,只会以杀她为快,犯不着去安些莫须有的罪名。你省省心思,她干了些什么,我也偏偏不说,要你自己亲眼看看,她如何吃里扒外背叛于你。”
顿了顿,略显无奈道:“这样一来,你便晓得而今世上谁待你更好。”
她说到这里,风潇游心头负疚,再也无法维护旁人,无言以对。
十日时光倏忽而过,二人在第十一日初辰抵达雒圜山。此山其实并非山峰岭壁,而是一大片不毛之地、绵延千里的峡谷,荒芜贫瘠,寸草不生,清一色的赤红,朝阳之辉撒入谷中,如浴血如染墨,壮观中令人看得眼花缭乱,分不清东南西北,难辨天上地下。正是环境如此,无羁派得天独厚,受此庇护,旁人倘若无本门弟子领头带路,贸贸然踏入其间,生恐困死谷中,遂本派于外界而言异常神秘,鲜少人知深浅如何,更能长保太平。
尚未入谷,风潇游只见那条入谷前的必经之路旁扎了许多皮革营帐,眼光一扫,大致约有百来余顶,每顶帐篷上均绘褐蝎图腾,站岗戍守的群哨服饰虽五颜六色,衣襟袖口也皆绣虫豸图腾。碧衣神教乃邪门魔道一霸,以毒闻名,旌旗大纛上一贯以五毒为标志。
莫非帐篷中全部是囤积的毒物?
风潇游同碧衣神教素有过节,曾多次与墨扬鏖战交锋,瞧眼下情景,看来是倾巢出动,存心要一举将雒圜山夷为平地。
看来这便是月骨鸢转述的将至大劫了,只是灾厄突如其来,攻了风潇游一个措手不及,他不在对方虚实如何,那些帐篷一个个都有数丈之高,却不晓得里头究竟藏有何物。眼见周遭人多势众,也不知是否有高手驻扎,贸然探查,只怕打草惊蛇,反而不易脱身,需等到夜深人静时有了掩护方可暗探。
两人潜蹲于芦苇荡中,月骨鸢喃喃不解:“艾薇只说是你那位红粉佳人意欲对你不利,莫不是她同碧衣教串通勾结、里应外合,要至你于死地?唔,倒有几分手段,甚得我意。”她对此倒是乐于现状,面上娇艳一笑,颇幽怨望了风潇游一眼,大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风潇游摇头晃脑,肯定道:“不,宴宴即使怨我,对我不忠,也绝不会乖僻至此。他两个互有仇罅,怎能狼狈为奸?”月骨鸢不以为然道:“他两个虽有仇隙,但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他两个也同样要对你不利,暂且将恩怨搁置一旁,结一结党又有何妨?既有共敌,自然同仇敌忾。”
此话一出,风潇游眉头立蹙。确实,她说得言之有理。
从怀中取出鸣镝,一拍上天。风潇游仰望天色,眼下正值申牌,需得再等两个时辰方可行动。
鸣镝上天,半晌而坠,跟着谷中赤橙黄绿四道雾霾袅袅升腾,缓缓融入云霄。
此乃无羁派独门秘制传讯之法,入门必习之功,除本门弟子,旁人绝难窥明其意。那赤橙黄绿四色烟雾乃谷中弟子看见他所射鸣镝后给予的回应,大致表明强敌入侵,诸女勉力抵御,敌人虽暂未攻入谷中要地,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且有备而来,只怕撑不过一天半日。
月骨鸢大约也晓得兹事体大,并不再与风潇游拌嘴抬杠,正色道:“你轻功不济,且就在这里等着。稍后我偷偷溜入敌营,去探一探情况。”
“万万不可,碧衣教既能将营帐驻扎于此,必定有恃无恐,保不准便是诱敌之计,只怕眼下里面已设下天罗地网,你一去岂非自投罗网?我怎肯放心?”
他不说还好,一表关怀立碰钉子,月骨鸢冷笑道:“若真如此,岂不快哉你身边一堆情人死的死离的离,便可与林宴宴双宿双飞。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尽可偷着乐便了。你假惺惺的装模作样,谁稀罕?”风潇游一笑暖气氛,紧张中不忘说道:“谁说我要同宴宴双宿双飞了?她曾一度催促我定亲,我一直缄口不允,迄今为止仍未同意,你可晓得为何?唔,你当真不喜装模作样,那我拿真心实意相待可好?”月骨鸢双颊一红,娇羞无限,嗔道:“呸,登徒子,又来花言巧语哄骗于我,我栽在你手中,翻了一次船,但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别指望我上当。”未免节外生枝,她不敢将嗓门放大,一番怒斥驳出口来,反倒莺莺燕燕,显得格外欲盖弥彰。
他两个自顾自调风弄月打情骂俏,天色已悄无声息的暗了下来,个把时辰转瞬即逝。月骨鸢眼见远处篝火腾腾,悄声道:“时辰差不多了,咱若一同潜入,人多更易弄巧成拙,届时我还要庇护你这只累赘,有功夫亦施展不开。如对方真有高手坐镇,我便露出行迹,将对方高手引将过来,声东击西,你就趁机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入谷去。他们都围困我去了,其他地方必定疏于防护,你大可不必迟疑。”
不待风潇游示下,就觉凉风一飒,她人已似鬼若魅般横掠而出,暗夜中不见半缕紫衣,只有月下黑影一闪,便无迹无踪。
风潇游心头喝彩,月骨鸢轻功之深,当世只怕已无人能及,他自忖今时今日他本身无论内功外功皆已不在她之下,但若论起轻身功夫,那可相去十万八千里了,不得不暗自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