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伏龙(2 / 2)
藏锐腆着脸问道:“梦蝶道长可需贫道等人回避一下?”
梦蝶摆摆手:“既都是修行之人,又要何可避的,说不得亦是前来解梦。”
过不多时,又有两道脚步声传来,很快门再次被敲响:“师傅,人请来了。”
门外话语刚落,门应声而开,只见一白袍道人漫步而来,瞬间除圆空梦蝶二人外,其余四人皆脱口而出:“是你。”
好嘛,全认识,说是各自有事要办,结果全都办到一处去了。
进门的白袍道士显然被这四道声音震到了,抬起的脚好一会才落下,无奈道:“原来几位也在啊。”
子虚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邬有。”
邬有也笑了:“想不到这天下如此小,这都能遇上。”
梦蝶:“听几位意思,你们还是旧识?”
藏锐惭愧道:“此乃邬有小友,原先与子虚小友一道,后因各自有事暂分。”只是没想到,都找上了梦蝶。
梦蝶失笑:“那请问这位小友不远千里而来所为何事?”
邬有并不多言,从乾坤袋里取出白骨:“这白骨一路指引我前来,到达半月城后再无动静,恰好此时听得城里百姓都在传颂梦蝶道长解梦之厉害,都是同是修道之人,若是此地有何不妥,想来梦蝶道长最清楚,于是贫道便来了。”
梦蝶盯着台面上的白骨,霎时福至心灵:“小友是要贫道一探白骨?”
邬有点头:“身死魂消,而后肉腐骨存,这骨跟随主人春去秋来,日夜相伴,想来主人生前梦境也会有所残留。”
“确实如此。”梦蝶道长应道,古人常言痛入骨髓,相思入骨等,都是情感牵引,只要他曾经是活物,无论是人亦或是其他,那么他的情感就会被刻进骨子里,尤以头骨为最,集聚了人生前最深的思想与情感。
梦蝶执笔轻沾金砂,这回他没有在黄纸上做画,而是直接悬笔于白骨上,口中念念有词,每落一笔,便会稍稍停顿,每次停顿都会在停笔处生出一朵金花。如此停顿七处,最后一处停在眉心。
即又是众人熟悉的环节,一阵天翻地覆后,众人便落在了一处庭院处,一名妇人正搓洗着手中的衣物,过了一会,妇人便伸手至后腰处轻锤了几下,明明搓洗的衣物不多,妇人却累的不行。
等她终于搓洗完衣物起身时,众人才看清妇人的真容,那是一张蜡黄枯瘦的脸,佝偻着腰,她的每个动作都很吃力,在场皆是修行之人,只一眼,便知此妇人命不久矣。
“这妇人是谁?”明镜扯了自家兄长一下,低声问道。
明心还来不及摇头,就听院外有一道稳健的脚步声响起,众人回头望去,那是个挑柴的少年人,身形消瘦,脸无二两肉,气色也不是很好,可胜在年轻。
少年人还未进院子便看见妇人正晾衣物的身影,随即远远的喊了一声:“娘。”
少年高声喊的同时,脚下步子飞快,不多时就到了院中,将肩上的柴扔到一旁,快步上前接过妇人手中的衣物,无奈道:“娘,我不是说了吗,不用你洗,我砍完柴回来会洗的。”
妇人笑的很温柔,也不辩解,只是悠悠的笑,少年将衣物晾挂好,扶着妇人回屋,边走边问:“娘,今天有没有好一些?”
母子两很快进了屋子里,少年的声音时不时响起,说的都是他去砍柴时的所见所闻……
明镜又扯了一下自家兄长,用气音说道:“怎么都不见那妇人说话的?”
明心摇头,那妇人只是一味的笑,不管少年说什么,一句话也没说过。
“恐怕是生有残疾,不能言语。”回答的是圆空,他定定的看着那少年的背影,眼底玩味浓重。
藏锐也在此时开口:“这少年恐怕就是何其远了。”
果然不多时院外又来了些人,打头的是唯唯诺诺的村民,带着两名官兵。
村民在院门口喊了一声:“小远,在家不?”
不多时少年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院门口几人,神色微怔,随后惶恐上前问道:“何叔,你们这是?”
被称为何叔的村民先前一步说道:“小远,两位官大人是来征兵的,你七哥他们都去,我寻思着不能把你拉下,就来问问你,想不想去?”
少年当即拒绝,家中就剩一个老母亲,他走了谁来照顾她?
何叔大概猜到他会拒绝,拉着人道一旁小声说道:“小远,叔没别的意思。这不是看你们孤儿寡母,生活多有拮据吗,再说你娘那病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你每天砍柴又能赚到多少银子?你去当兵,出息了,当个官老爷,也不怕没钱给你娘治病不是,而且,你去当兵,你娘叔会帮忙照看着,你婶也愿意帮忙,你就别操心了。”
少年低着头,没再说话,何叔也在一旁不言语,他知道少年需要时间去衡量。
不过少年显然是个识趣的,很快就做好了决定,官兵便在名册上添了一个名:何其远。
何其远离开的那日,万里无云,妇人就站在院门口,远远地看着何其远渐行渐远的身影,不觉泪浸衣衫。
自古一将成万骨枯,又有多少男儿能平安归来,何其远这一去,终是天人永别,再无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