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执刀斧屠村灭族(1 / 2)
这位被称为“老祖宗”的销魂谷真正的主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这一路上南宫珏心里自然有过很多猜测。
但是等他亲眼见到这位老祖宗的时候,南宫珏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所有猜测全部错了。
泥泞的山路,杂乱的石阶,此间的确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山包。
上到山顶后,山间是一间破破烂烂的农家小院,外面扎着七零八落的篱笆,篱笆上还挂着正在风干的咸菜。
红茹领南宫珏进到院中,角落里立刻传来一阵动静,却是一条被铁链拴着的大狗奋力挣扎向前,发出两声低沉的怒吼。
农家院中养狗,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南宫珏也没怎么在意。
然而他听这条大狗的怒吼声分明有些奇怪,竟和自己所知的狗叫声截然不同,这才转头一看,顿时吓得浑身一颤。
被铁链拴在院里的,哪里是什么大狗,分明是一个赤身裸体的活人!
那是一个双手齐肘而断、双腿齐膝而断的残疾人,周身裹覆的黑泥下面,依稀可以分辨出那是一个干瘪枯瘦的垂暮老者,口中牙齿早已都一颗不剩,似乎还是个男性。
虽然这个残疾老者几乎已经看不出什么人的特征,但那毕竟也是一个活人,不是用铁链拴在院子里的狗。
这人到底是谁?
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对此,红茹并没有感到惊讶,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她让南宫珏在院里稍作等候,自己则穿过院子,独自进到一间矮小的土屋里通禀。
过了半晌,红茹便拎着两把木凳从土屋里出来,先将木凳在院子里,然后再次进屋,小心翼翼地搀扶出一位颤颤巍巍的老妇人。
只见这老妇人少说也有八九十岁年纪,穿一身满是补丁的农家粗布衣衫。黝黑干瘦的面颊上,是一条条可怕的深壑,也不知是皱纹还是刀伤,本该显得凶悍,但她那灰黄色的双眼之中,目光却甚是慈祥,怎么看都是乡野村落中一个饱经磨难的老婆婆。
红茹扶着老妇人在院子里的一把木凳上坐下,恭声说道:“老祖宗,南宫少侠来了。”
听到这话,南宫珏就算再不相信,也只能选择相信了
——一手创立这座金碧辉煌的销魂谷、于幕后掌管经营着此间一切的真正主人,居然会住在这样一个地方,而且还是这样一个老妇人?
这显然出乎南宫珏的意料。
只见凳子上的这位老祖宗含笑点头,用和蔼的声音说道:“好,很好……年纪大了,愿意陪老太婆聊天的年轻人,都是好孩子。”
说着,她向南宫珏招呼道:“坐坐坐,老太婆这里不讲礼。谷里的年轻人来这里,都像是到了自己家里一样。”
南宫珏只能应答一声,依言在她对面那把木凳上坐下。
眼见双方相对而坐,红茹便向这位销魂谷的老祖宗告辞,然后向南宫珏笑道:“你只管在这里陪老祖宗聊天,我就先回软香楼了。明日你若是有空,再来看我。”
说罢,她恭恭敬敬的退出院子,临走之前,居然还朝被铁链拴在院子里的那个残疾老者吐了口唾沫,直看得南宫珏目瞪口呆。
木凳上的老祖宗看在眼里,当即向南宫珏问道:“你一定很是好奇,我这个恶毒的老太婆,为何要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像狗一样拴在院子里,可是如此?”
不等南宫珏回答,她又笑道:“老太婆面前,不必拘束。不瞒你说,只要是第一次来我这里的年轻人,都和你有着同样的疑问。”
南宫珏哑然半晌,只得说道:“是……”
老祖宗呵呵笑道:“院子里的这个人,是我的丈夫。至于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你要是不嫌老太婆啰嗦,我可以从头讲给你听。”
南宫珏当然想听,也只能选择听。
于是这位老祖宗便开始了她的讲述:
“要是没记错的话,很多很多年前,我还是琼州岛上的一个农家小女孩,家里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虽然算不得殷实,日子也还勉强过得去。
直到那一年,我十六岁,父亲收了两头牛作为彩礼,要将我嫁给同村一户人家的儿子。
当时我并不喜欢那户人家的儿子,也不想嫁去他们家,正好有一位从福州来的商贾,说他在福州经营的笔坊要招女工当学徒,不但管吃住,每个月还有五钱银子的工钱。于是为了逃婚,我就和附近村里的几个女孩子一起偷偷离家出走,上了那个商贾的船前往福州。
然而那艘船最后到底有没有到福州,我却不知道了。因为上船后不久,我们几个女孩子吃过晚饭,就相继失去了知觉。等我重新醒来的时候,手脚已经被绳索紧紧捆住,不但嘴里塞了破布,就连眼睛也被黑布蒙上,只能根据周围的动静,推测出自己似乎是在一辆马车的车厢里。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每天吃饭的时候会有人取出我嘴里的破布,其他时候我连话也说不了,蒙在眼上的黑布也一直没有解开过。至于解手出恭,自然只能顺其自然,到后来整个车厢里都是恶臭难闻。
后来听周围的动静,马车似乎去过很多地方,也有不少人来看过我,听他们的交谈,倒像是在挑选什么。
最后我也记不清过了多少日子,终于有人摘去了我的眼罩。等我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就已经到了这里——”
说着,她伸手指向四下,笑道:“——就是这里。当然,那个时候这里还没有什么销魂谷,只有世代居住在山谷里的一个荒僻山村,因为村里的人家大都姓孙,所以叫做孙家村。
很多年后,我才终于想明白,根本就没有什么福州笔坊招学徒,那个商贾做的就是贩卖人口的生意,目的就是要将我们这些上当的女孩子卖往各地,去给别人当老婆……”
这显然是一段沉重且悲伤的往事,但是此刻从这位老祖宗口中说出,却是异常的平静,仿佛就像在聊别人的故事。
南宫珏不敢啃声,只能默默往下听。
“……要说那时的孙家村,因为地处荒僻的山谷之中,方圆数十里不见人烟,根本就没有女子愿意嫁过来。所以村子里的人家传宗接代,世世代代都是靠从人贩手里买来的老婆。
我刚被卖到这里的那会儿,自然是不肯顺从的,于是被我的婆婆用铁链锁在柴房里,若是哭闹,不但没有饭吃,还要挨一顿鞭子。
说起我那位婆婆,唉……其实她也是一个可怜人,当年同样是被人从江南卖到这里来的,但她终于还是选择了认命,死心踏地成为了孙家村的一员。
渐渐地,等我不怎么哭闹,也愿意吃饭了,我的这位丈夫——也便是此刻院子里的这个人——每天晚上就开始来柴房里强行和我亲热。日复一日,看到我的肚子越来越大,他们的脸色也渐渐变得欣慰起来。
终于,我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生,我那位婆婆和丈夫的脸色,却当场黑了下来。因为我的肚子不争气,替他们生了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女儿。而我的这个女儿被他们带走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据说是被他们卖给了人贩。
于是等我修养了一个月后,日子又恢复到了从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到四年的时间里,前前后后我一共生了四个孩子,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有意戏弄,这四个孩子全部都是女婴,而且到最后一个也没能留下……”
南宫珏听到这里,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两只拳头更是握得啪啪作响。
对面的老祖宗见状,反倒安慰起他来,劝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要替老太婆抱不平。可这些都已经是陈年旧事,早在几十年前,我就已经释怀,你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说着,她忍不住一笑,叹道:“要是听到这里便已听不下去,那么后面发生的事,老太婆可不敢讲给你听了。”
南宫珏只能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胸中怒火。
老祖宗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说道:
“在我连续生下四个女婴之后,我那位婆婆或许是怨气难平,终于一病不起,挨了十多天便去世了。而我的这位丈夫,自然也对我彻底绝望,同时还将他母亲的病故一并算到了我头上。
所以待到我那位婆婆下葬之后,我这位丈夫便将我拖出自家柴房,锁进了村尾一间荒弃的木屋里,同时告诉整个孙家村的所有男子,无论是老是少,不管成亲与否,只要有那方面的需要,随时都可以去那间木屋里找我发泄……”
听到这里,忍无可忍的南宫珏霍然起身,目光随之落到院子里那个残疾老者身上,眼中杀意迸现
——虽然这个故事的结局已经提前揭晓,但是听到当中的这些过程,依然令人发指。
南宫珏再也按捺不住,沉声问道:“这种事,难道官府不管?”
老祖宗微微一笑,说道:“管,官府自然是要管的。”
只听她缓缓说道:“我在那间木屋里一住就是三年。其实在那三年里,有一次邻居家的嫂子于心不忍——当然,她同样也是孙家村从外面买来的媳妇——曾经偷来钥匙替我解开铁链,让我独自逃生。
那一次我跑了很远,一直逃到汾州府外的一个县城。我发疯似地闯进县衙报案,不但说了我的遭遇,同时还说了孙家村里其他被拐卖来的女子,让官府派人前往解救。
当时接待我的两名公差满口答应,又安排饭菜让我歇息一夜。谁知等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这里,而送我回来的人,正是那两名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