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月夜禅林花海(1 / 2)
待到前来观礼的群雄散尽,岳青山和容玉师徒也告辞离去,江浊浪一行四人,今夜自便打算在白马寺下榻,等明日和传义大师一同出席天香阁的这场武林大会。
因为背负着”国贼门生“、”朝廷钦犯“这些个名号,再加上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半部反掌录,如此局面下,在这天下英雄汇聚的洛阳城里,白马寺敢收留这位江三公子过夜,可想而知,无疑是顶着巨大的压力。
幸好佛杖威名犹在,这些江湖侠士再如何嫉恶如仇,再如何贪念秘籍,也不敢擅闯白马寺。
但为防意外,寺中的武僧一脉还是尽数出动,分别在白马寺的内在设防,准备通宵守护。其阵仗之大,竟比下午的衣钵传承大典还要兴师动众。
所以对江浊浪而言,今夜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踏出白马寺半步。
江浊浪原本也是这般打算。
如今的他虽有凡因大师用虎衣明王金身设下的一十二道禁制,暂时保住一条残命,气色似乎也好看了些,但整个人不但功力尽失,而且浑身乏力,就连站起身来走路都难,状况一天不如一天。
所以在喝下一碗米汤般清寡的稀粥后,他已准备回房歇息,谁知开欣却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开欣问道:“三叔,我们来洛阳不是要看牡丹吗?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呢?”
紧接着,她又问道:“我们今晚就去,好不好?”
话说当日在那荒山破庙中,四人重逢之时,开欣之所以坚持要跟江浊浪前来洛阳,就是为了来看牡丹。
可是如今的形势,无论是江浊浪还是开欣这个“国贼孙女”,显然不适合外出,尤其是在今夜。
望着低头不语的江浊浪,一旁的南宫珏和小雨不禁暗叹一声,各自寻思应该怎样打消开欣这一念头。
然而不等他们劝阻,一直都很懂事的开欣,已经自己说道:“如果今天晚上不可以,那么……那么以后再去也可以的。”
听到这话,江浊浪突然抬头,笑道:“我们今晚就去……看牡丹……”
话音落下,南宫珏和小雨都吃了一惊。
但他们很快就明白了江浊浪的意思
——过完今夜,紧接着就是明日那什么天香阁的武林大会。对这位江三公子而言,或许就没有以后了……
所以南宫珏和小雨并没有阻止,甚至赞同江浊浪带开欣去看牡丹。
因为这很有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个愿望……
那么问题来了,为今之计,他们四人应该怎样离开白马寺,又该去哪里看牡丹?
这个难题,自然落到传义大师这位新上任的白马寺住持头上。
听到这一要求,传义大师虽然有些惊讶,但脸上却不见慌乱,似乎这世上的难题,没有什么能难得住这位交游广阔的佛门高僧。
果然,传义大师沉思片刻,随即反问道:“要看牡丹,何必一定要离开白马寺?”
说着,他已笑道:“还请诸位稍候,贫僧这便设法将洛阳城里最好看的牡丹,全部搬到白马寺来!”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传义大师果然也不例外。
不到一个时辰,这座中原佛家第一寺的后院里,就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牡丹
——有淡金色皇冠般的花王姚黄,有千叶肉红花的花后魏紫,有花朵呈罕见绿色的豆绿,有形似菊花呈紫黑色的黑花魁,有花朵颜色红白参半的花二乔,有貌似高塔洁白无瑕的白雪塔,还有散发出浓郁幽香的香玉……
明月之下,良夜之中,五六十种截然不同的牡丹,竟然在这无色无相的禅林之中,渲染出一大片艳丽的花海!
显然,这一盆盆名贵的牡丹,都是传义大师号召白马寺所有僧侣,包括他在洛阳城里的朋友,从城中各处暂时借来的。
面对后院里这么多漂亮的花朵,开欣那双大大眼睛都笑得眯成两条细线,将连日奔波的疲劳一扫而空,笑逐颜开地在花丛中奔跑起来。
看到开欣开心的笑容,就连江浊浪削瘦的面颊上,也露出一丝罕见欣慰,恭声谢道:“传义大师的恩德……在下不敢相忘……”
传义大师急忙回礼,说道:“江三公子这话未免见外,贫僧与公子虽是初识,但白马寺与少保大人两家的渊源,又何止这几盆花草?”
说罢,他又说道:“江三公子的那面琵琶,如今五弦齐断,本应更换琴弦。然而武林十大神兵之一的破阵,其琴弦材质,贫僧也不识得,更不敢贸然更换。所以只能交给鄙寺的传艺师弟,让他连夜赶工,设法将五根断弦重新续上,但愿能够赶上明日天香阁的武林大会。”
江浊浪再次致谢,说道:“多谢两位大师……试问连那撕作数千片碎纸的经书……传艺大师都能复原如初,区区几根琴弦……自是不在话下……”
传义大师又客套了几句,趁着这一由头,顺势向江浊浪说道:“话说贫僧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却又怕贸然询问,得罪江三公子,甚至恐伤了两家和气。”
江浊浪笑道:“大师这话……才是见外……”
传义大师沉吟半晌,便问道:“据说江三公子此行,是要带少保大人的这位孙女北上出关,前往漠北苦寒之地,可是如此?”
江浊浪回答道:“正是……”
传义大师又思索片刻,眼见南宫珏和小雨二人离得甚远,这才缓缓问道:“那江三公子应该知道,这趟北上之行,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听到这话,江浊浪却并不惊讶,而且也没反驳,只是平静地回答道:“是……”
传义大师不解,问道:“那为何还要去?”
江浊浪苦笑道:“有些事情……未必一定要能成功,才值得去做……否则……夸父何必逐日,精卫何必填海……”
传义大师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江浊浪继续说道:“便如……人之一生,终归是条死路……能走到何处,活到何时,谁也不知……去依然要努力去活……北上之行,亦是如此……走到哪里,便算哪里……”
传义大师沉思良久,终于重新露出笑容,说道:“江三公子之志,贫僧不便多言。只是贫僧继任家师衣钵,自当秉承家师之志,替公子、替白马寺、替中原武林找出一条生路,从而解开这一难题。所以之后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还望江三公子海涵。”
江浊浪正色说道:“这个自然……”
话到此处,传义大师也就不再多言,告辞说道:“请恕贫僧失礼,今夜还约了几位朋友喝酒,就不打扰各位赏花了。”
一个出家之人,而且还是佛门胜地白马寺的新任住持,居然约朋友喝酒?
但江浊浪并没有多问。
但是可想而知,武林大会召开前夜的这一顿酒,必定另有深意。
就在江浊浪和传义大师说话的同时,后院另一边的南宫珏和小雨,也在说话。
看到这满园盛放的牡丹,小雨的眼睛都亮了,就像是夜空中那明亮星星。
她不禁叹道:“要是有人为了我摆出这么多花,我一定嫁给他!”
女孩子大都爱花,就像开欣,而小雨也是一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