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义子(1 / 2)
“正成,你小子别光在那躺着,过来给我挠挠背,痒死了”
等见到正成翘着腿仰面卧在树荫底,十足悠闲地休憩后。被闲置在一旁的应雨显得异常烦躁。
论原因,也许是现在的他和正成恰恰相反地,光着上半身仰面朝下趴着,所以有点恼怒尚属正常。虽说入秋风来得比较凉爽,可这日头依旧张弓搭箭,密集地释放着流镝,看这架势,定是没有一个生灵会幸免于难,这之中正包括我们的松千代。
“我说你这后背可真够瘆人了,密密麻麻一层斑点,以前我都不知道你还染过这病”
“你见我以前当着人面脱过衣服么?伏天也披着一件长褂,像上回在树林里换甲胄,都特意避着你”
“怪不得呢,我当时还纳闷,你一个男人家怎么跟个娘们样害羞”
确实,正如正成所描述的。应雨其人一幅脸庞俊朗,倘非亲眼所见,谁也无法将他和臃肿坎坷的背部联系在一起。皮肤表面一如蛤蟆的丑陋形象,黑色底斑从脖颈至臀部一路绵延,坑坑洼洼沉淀下来。每一寸血痂或溃烂曾经都是一处胀痛难耐的疖肿喷薄欲出后,行将归为死寂的痕迹。按以往来说,仅仅是有些瘙痒而已并无大碍,可如今却陡然恶化,于左肩处,众多黑色星辰结群围绕在一座高耸隆起的红色山脉周围,任由其吞并,体积之大令人骇言。
“其实也怪我”正成说。
“嗯?怪你什么?”应雨不解地问。
“上次撤退如果不是我领头,穿过那片雾气漳漳的密林,你大概也不会害上这湿毒”
“跟你可没有关系,你想多了。小时候我就经常生长这种疖肿,当时没人管,单凭自己忍着才落下了病根”
“那你光晒太阳,难道就能把体内的湿气晒干不成?”
“暂时缓解缓解罢了,过去我总会找处和煦的沙滩趴着,让整个身子埋进松软的沙粒中,幻想自己化为只海龟”
“海龟??”
“对啊,它天生披有坚硬外壳,那份坚强是被刀劈斧砍后迅速愈合生成的老茧,同时又悄无声息遁于柔软的沙滩与海水,它总有自己接受自己的地方”
“你脑子有泡吧?”
“…跟你权当白说”
“你还是不够疼,整日活在梦里…对了,你这病主公知道吗?”
“他当然不知道了,目前我只让你一人知悉,千万别告诉别人,尤其元康”
晒足整整半天的功夫,晌午应雨也该回去了。由于肿痛的原因,在正成搀扶下的他始终像一位佝偻的老人般猫着腰,颤巍巍地挪动着,每进一步便冷汗直冒。那红色山脉比之周围松弛的皮肤来讲,紧绷十足天然形成一面镜子,在太阳下跳跃闪烁,没有半点喷发的意思。
正阳退下,月亮随着海浪的推波而混淆不清。趁着这份模糊,一只海龟被悄然冲上岸,合上眼没再前进半步。它来此并非为了产卵,只是累了想找个无人打搅的清闲地。应雨伏在它身旁,二者皆是一幅死气沉沉的疲态。
海龟光滑的甲片和应雨那紧绷的疖肿,在月光下交相辉映。他渐次顺着棱角抚摸它的外壳,忽然不经意间发觉到其左侧有块甲片异常柔软,晃动着似要即将脱落。他出于好奇,本想要帮它揭下来,可再一次加大力度后,海龟睁开了血丝胀满的双眼,然后长啸一声,长颈往右侧一甩,狠狠钳住应雨的臂膀,旋即二者就潜没于海洋中,且未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他惹怒了它,并且不知怎么才能得到它的原谅。
说来也怪,虽是置身海中却依然呼吸自如。应雨的右臂已被海龟咬断半截,双方呼出的一连串气泡统统从断裂处穿过,浮向水面。至于海龟的暴躁则化作缕幽鸣,沉入入海底。
“它是在呼喊同类吧”应雨想。
这种呼喊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皮肤上的汗毛摇摆感到水中似有活物窜动但不见踪影。其实,并非是应雨和海龟在吸引着谁前来,而是他们正在靠近对方。
不久,一只牙齿全无的海豚慢慢进入到了视野。
它停在那儿微笑可掬,自双方碰头开始,可能是海豚没有牙齿的缘故,只能用自己修长的舌头舔舐龟壳以及边缘的肉身。后者眯着眼显得很是舒适,为了表示亲昵,它吐出一个大大的气泡打散在海豚的脸颊上,海洋与星空倒转。在它即将沉睡之际,海豚偷偷绕到其身后揭开了那块坏死的甲片,吸吮吸吮,一只诺大的乳白色虫子连根拔起,并最终被海豚吞入腹中。
海龟松开钳齿,放生了应雨。
等他的脸露出水面,本该大口呼吸的。可没想到迎接他的是身处海底的压抑,令其紧紧抓住自己的喉咙,摆出一幅窒息状。再次将脸翻进水里,呼吸才变得正常。他见到海豚拥着海龟,蜷缩成一团,落入了暗青色的大洋底部。
然而,窒息仍在继续,一切挽留睡意的尝试统统作废,迫使他不得以选择睁开双眼。
最初他的视线被一只手所阻挡,沉默片刻。刹那间,他迅速拨开捏在自己鼻尖上的手指,猛然朝后躲避。慌乱中被窝甩在一旁,月光打下,在他面前勾勒出一座典雅的洁白塑像,她端坐中发型略微凌乱,且露出狡黠的笑意。
“没想到捏鼻子这招对你来说,还挺管用的嘛”她说。
“你……你为什么在这”应雨诘问道。
“我是来专门服侍您的呀”
“服侍?谁要你服侍了?我好好的一个人”
“昏迷了好几天,也能称之为好好的,今川殿下怕不是在说笑吧。倘若最近没有我的照料,您恐怕早就因为小小疖肿,命丧黄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