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襁褓(1 / 2)
襁褓是一种边界。
是一种某类人天生的奢望,即使其拥有,内衬里也总不免盘居着一层锈死的锁链。相比于他人在边界的呵护中将柔嫩的领地保养紧实,这类人外表的粗鄙根本不值一提。它并无界限的作用,粗鄙是他们对自己所设的不可逾越,不依不饶的丘陵,是受尽踏足后,无数次断裂流淌风干塑成的。但对入侵者则代表着一马平川,全无愧疚。试探着突破着。久而久之,粗鄙者居然习惯于争着为入侵引路,自觉地门户大开,讨好似地垒起“感恩”的老茧。
公元156年冈崎城,一位劫后余生的青年随他的挚友回到了这里,暂避风波。
门外小雨淅淅沥沥,足足下了三天两夜,不断浇打在他那颗锈迹斑斑的心头上。稳坐中的正殿有些灰暗,让人不由得盯着外面发呆,供凉爽的空气潮湿地攀附着。
“也不知今日,传我来有何事?”他正这么念着。
少倾,一支尖锐扭转的叫声从屏风后射出,正中其耳腔。“殿下驾到!”
闻声,应雨整了整衣衫,做好随时行礼的准备,等待主公拖着悠悠的步伐出现。
“让你久等了”。
自从回到自己的领地后,元康可谓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少年人质时的怯懦已然褪去,与周围人交谈,言语会带着一丝豪爽威严。在大家看来,其俨然一副成年领主的标准样了。
“不知最近一阵子,你在这里住得可好?别看地方逼仄,但好歹也算有个自己落脚的地方了,咱们也就暂且将就将就”。
“托您的福,臣近来在此地生活,一切具足”应雨恭顺道。
此话一出,看似妥当。但元康听完却反常地有些不悦,他咂了下嘴,瞥了两眼左右说:“行了,现在这儿没有旁人,就咱们两个,放开了说就好”。
“没办法,谁让宿老们每天都盯着我呢,尤其礼节这方面天天找茬”应雨抹了把脸说道。
“他们在,你必须这样。但现在你单独当我面这样说话,听着别扭”。
“嗯,今日叫我来,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也没什么大事,一会儿夏目家老来和我商谈,你旁听就行,好好学着点。另外,在此之前嘛……”元康还没等把话说完,便扬手向上拍了拍。
应着响,门被缓缓推开,一名侍女分外小心样地抱着个襁褓,走了进来,从席间,一枚嫩蝶翩翩而过。直到元康亲自接到怀里,此间,应雨脸上焕发出一种温馨。
“来,给你抱抱”。
“我?我一介臣子,怎么可以抱幼主呢,再说了连和你坐在一起,都有违礼法”。
“哎呀,要不我说你是个朽木疙瘩呢。我让你过来就过来,废话真多,我恕你无罪”。
那见元康都这样说了,应雨也不好意思再多做推脱。一溜烟的功夫就坐到了其身旁,静静端详起来。
“前段时间净顾着攻略尾张,和撇清今川家那些破事了,你都没顾得上疼疼幼主”。
“来,给你抱抱”元康说着抬了抬肘,把孩子往应雨怀里递去。猝不及防中,应雨的双手来不及躲闪,就已被柔软所淹没。兴许是刚才的摇晃吧,这时小生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等到一切开朗后,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应雨,面带笑意咿呀儿语,成为这压抑的空间里,那唯一粉扑扑的光。
锈死的锁链松动了,尤其是当一股暖意贴合着他的腹部,不断向上方流荡来。对于这个曾遭无数次踏足的青年武士来说,面目难得不再冷峻,他从婴儿如镜子般剔透的眸子深处,遇见了她,是——阿会。不,更准确说此刻他就是她了,他是她在镜中的另一面。对于她,任何话语都显空洞,他默默将她残存的温情,抚摸在这小生命身上。
“一定要一生顺遂,无忧无虑啊,小家伙”他好像又想起了从前,乃至在中途,像那夜梦中般,两抹温暖从心尖溢了出来,穿过脸颊,滴在了逗孩子的手指上。孩子蹬了下身子,好似也发觉到这其中的异样,为了哄他不哭,就用自己的小手包裹住了他的指尖,确认这是不是源自于自己的那份温暖。
“哎哎哎,你说你看孩子,哭什么?”。
“我哪哭了,风有点凉吹的而已”应雨揪住襁褓的布边往上扯了扯“那么凉的天,可不能冻着孩子了”。
“你真的是,婆婆妈妈。那么细心?这孩子可是以后要继承我的衣钵的,想成为一名合格的武士,不吃点苦怎么行”。
“…难道…偏要让孩子经历咱俩那些苦,才行么?元康你,我无法可说,但至少不要像我一样”应雨这淡淡一句,让元康变得无言以对“诶,对了,元康,我还不知道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竹千代。”
“竹千代?”
“对啊,我都说了,这是我第一个孩子,嫡子理应继承我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