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千花之三(2 / 2)
我基本上算是实话实说:“一个叫竹生的宋朝人写的,但是具体这个人是谁我也不懂——这本书流传范围很小。这种古籍,又很小众,网上自然找不到了——或许有影印版吧。”
最后那句话纯属胡诌,我猜她才不会有那个闲工夫去找。
她又问:“这在当时算是禁书吗?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少见?”
我点头:“也有这个可能吧,这种妖魔鬼怪的东西在各个朝代都不是什么正经读物。”
她翻了几页,似乎是自言自语:“感觉有点像《百鬼夜行抄》。”
这是本我没听过的书。见我疑惑的样子,她又笑着对我解释:“《百鬼夜行抄》是鸟山石燕的作品,收录了各种各样的日本妖怪。”
我恍然大悟似的点头:“我好像听说过,是不是那个画集?”
瞿清鹤点头:“对。”
说着,瞿清鹤把书合上,放到那个缝着猫的包里,又问:“你在哪买的啊?”
我没细想,脱口而出:“光明桥夜市。”
“光明桥?”她很好奇,“那里离我们这不是很远吗?晚上还有夜市吗?”
“有,”我说,“不过很晚才开门。”
“噢,”她说着靠在椅背上,“哪天去看看。”
她一点都不像某天会去看的样子,因此我也没有打算深入介绍。我们点的饮品也在这时送了上来,两个精致的、却又小的出奇的瓷杯放在了我们面前——要不是服务员说了句“喝完可以续杯”,我宁愿点一杯外送的奶茶。
“你吃点心吗?”我问她,“我还没吃早饭。”
她微微一笑:“随意。”
随意的意思似乎代表着“你买单我就吃”。于是我问她:“你想吃什么?”
“都行啊。”她一边搅着奶茶一边对我说,转动勺子的动作很是优雅。放下勺子之后,她一只手托着下巴,侧着脸看着窗外的行云,鼻梁与颌骨的线条是光与影的分水岭——她的侧脸似乎比正脸还好看。我从她那收回目光,起身又去了前台。
那段时间扫码点餐并不很流行,好在店也不算大,前台并不远。我点了两份前段时间很火的珍珠蛋糕,坐回位子等着。一时间气氛有点沉默,彼此无话地坐了一会之后,她像是没话找话地说:“假期有点无聊,你都做些什么呢?”
我十分确定这就是没话找话。我本来想回答“打游戏”的,但我已经比之前打的少很多了;仔细想了想觉得比平常多出来的时间我似乎也没有用在什么别的地方,因此我还是回答:“打游戏。”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点头,“要一起出来玩吗?”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我说:“这不在家就可以玩?”
“笨呐!”黄雨潇在旁边急的直跺脚,“人家是要约你出门玩,谁说打游戏了!”
瞿清鹤又是微笑,说:“出来了还打游戏吗?我是想出去逛逛的。”
这样的邀约实在让人心动。我满口答应:“行啊,可以。”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她问我,“有什么比较好玩的?”
我天天宅在家我能知道什么好玩的地方?我摇头。
她微微一笑:“那到时候再说吧。”
我点头。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到时候”等于“不会有机会的”,这是人们的社交潜台词。
我们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临近中午,感觉没有什么一起吃饭的理由,我们就各自回家了。刚出店门,黄雨潇就忍不住对我说:“真是差劲!你和女生一起怎么连话都不会说?”
我苦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黄雨潇叹气:“真不会聊天。”
她背着手走在前面,像是个指点江山的大将军;我垂头丧气地走在后面,像是给将军扛旗的士兵——主仆关系在这时候发生了转换。
她突然回过头,又问我:“要听意见吗?”
我点头:“说吧。”
她又转过去,高高地昂起头:“是不是也该给点好处?”
这个得意的样子总让人不舒服,大将军又变成了山大王。我一脚踢飞脚下的一个小果实,敷衍她:“快说啦,中午给你买好吃的行吧?”
黄雨潇一下子回过头,笑逐颜开:“我想吃叉烧包!”
“吃什么都行,”我催促,“你先说说看。”
她将手背在背后,踱着步子:“要我说,你得投其所好。”
这是一句废话。我默默记了个数。
“得知道她喜欢什么……”
第二句。我用脚尖碾着地上的果实。这个果实应该是从人行道旁榕树上掉下的,橙黄色的小圆球洒满了一地。
她的第三句话就是结尾了:“……然后你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我又踢飞了一个小果实,它滚到了路边的下水道里。
“说了等于白说,”我兜头泼了盆冷水,“道理我都懂,实践起来有点难。”
她摊开双手,眼睛上翻嘴角下拉做了个鬼脸:“那我就不知道了……可是我觉得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挺能说会道的。”
我心里想着:还不是因为你自己话多。这句话最终也没说出来。我往家里的方向走,大黄跟在后面,对于这样毫无价值的意义,我觉得今天中午的叉烧包可以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