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战场火之二(1 / 2)
周六上午语数英各一节课,原本精神许多的我又昏昏欲睡。我一直觉得没有什么能比连着三节主科课程更能消磨人类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了。就这样半睡半醒地熬到下课,精气神一下子又都回来了。我兴冲冲地第一个跑出教室,直奔校车集合点。校车停在图书馆前的广场上,隔着老远就能看见有很多烟灵子漂浮在上空。我拖着行李箱在前面跑,指南翁看快要追不上我了,就躲回了书里。
车厢下面密布着车蛎,还有一些车蛎从别的地方爬来,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我将箱子放在了有车蛎爬来爬去的行李厢中,快速钻入车中占了个好位置。不久之后又陆陆续续的有一些像我一样的先锋队员登上了校车,争夺最早发车的这班车的座次。
我收到了瞿清鹤发给我的消息:帮我占一个位置。
这事不用说,自然是要做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发现她正好和我顺路回家,于是我们就常常结伴而行。这样的短途旅程算是漫长六天的学习结束时一个令人期待的事情。这样的期待并没有过多的意思,仅仅是期待而已。
我看到她在外面四处看,便向她招手。她看到了我,笑着向我挥手回应,拉着行李走过来。司机师傅提醒了一下发车的时间,坐在了驾驶座上。
瞿清鹤是最后一个上车的,坐在了我旁边。
“当然。”我说着尽量往里边靠了点。虽说是一人一座,但我还是尽量给女生多留点位置,这可是不可多得的绅士风度。
“差点就没赶上。”她说。
“是啊。”我说。我想多说一点的,至少不止是一句“是啊”,但一时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最后说出口的还是一句是啊。
不过她也不在意我的内心活动,这只不过是独角戏罢了。
此时的车厢经过一段时间的曝晒,车里十分闷热。大巴的车窗还无法打开,车内气温估计得有五十摄氏度。司机上车之后打开了空调,但是多年未洗的空调又带来浓烈的灰尘味,在这样的环境下,我捱了半小时,总算是到达了位于市区的老校区,在那里我还要坐二十分钟的公交车才能到家。这半小时中我几次想搭话,又觉得话术实在太笨拙了,最终都没说出口,当我最终说出“今天天气不错”的时候,校车都开到目的地了。
“哪里不错了?”瞿清鹤说,“热死了!”
她说着用手扇了扇风,刘海并不像小说或者电视剧描述地那样“轻轻拂动”,而是被汗水浸湿紧贴在额头上。
“今天我妈来接我,我先走了。”她说这话算是告别,“下周见!”
“下周见!”我说。
她下了车,我紧跟其后。我比较怕指南翁这时候揶揄我,不过好在他什么都没说。
老校区坐落在吉祥山上,但所谓的吉祥山百米不到,也就是一个小土包而已。宋朝的时候这里是城界,上面有城墙遗址。这里原来还有个吉祥庙,也不知是山因庙得名还是庙因山得名,总之这个庙在那个年代被拆除了,现在只剩两面残墙和一个香案。
话说回来,就算吉祥庙没在那个年代被拆掉,放到今天也迟早被拆。这个庙里既不供神佛也不供土地,谁也说不出里面供的是什么。据说当年拆的时候,工人们看见神座上空空如也但又香火旺盛,都说这里供着狐仙,之后以讹传讹,就有了点吓人的传说。有说供着城隍的,有说供着什么尊者的。还有的说这是曾经的联络点,在这里送出的情报传遍了周边所有县城;更有甚者说这里下面有个导弹发射井,整座山就是个基地,也不知道怎么想出来的。
进入新世纪之后,为儿女找对象这种大事使得大妈们想起了早就只剩残垣断壁却仍然屹立不倒的吉祥庙,将这里重新利用了起来。这对于这个庙来说倒也算是个好事,比起被征做广场舞场地而言,做个婚介所倒也算是功德一件。
不过它又是一个极普通极普通的所在,普通到即使路过一百次你也不会因这里有个什么庙而感到稀奇。就是这么一个普通的相亲圣地,指南翁却对我说:“和我上去看看。”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去干吗?”
指南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叫你和我去就和我去,哪那么多话?”
他应该要说“带我去看”而不是“和我去看”的,毕竟主动权在我这,他无法离了那本书独自行动。但最终还是我做出了妥协。我将书包和行李箱寄存在学校保安室,带着他上山去。
我们来到了吉祥山上,在那个颓败的破庙前面,无数根挂着个人简介的红线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张情网网住了过往的单身男女。在这情网面前,我大概是个漏网之鱼,母胎单身到现在。远在国外的爸妈不断叮嘱我不要早恋,但这完全就是杞人忧天。我看着交错的红线与后面坐着的边嗑瓜子边攀谈还把瓜子皮扔的到处都是的大妈们,有点时空交错的恍惚感。我问指南翁:“我们来干吗?”
红线之间还有很多小妖怪游来游去,穿行在这红线之中。它们也是情网的漏网之鱼。
指南翁用命令的口气对我说:“庙后面有算命的摊位,你过去看看。”
我正要走呢,他又说:“我看那边那姑娘长得还不错,你看看?”
我本来对姑娘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但既然指南翁这么说了我还是顺便瞟了一眼。当我看到那张贴着四十三岁带着两个孩子的离异妇女照片的简介的时候,指南翁大笑起来,说:“叫你看你还真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