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初见墨兰(1 / 2)
流氓们走了不一会儿,酒保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巡捕,原来酒保见势头不好,急忙跑出去找到附近的巡捕报了案,又带着巡捕回到酒吧抓人,不过等他们到了,流氓已经走的远了,巡捕简单的询问了高黎和张治平几句也就离开了。
张治平蹲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刚想站起来,一只手伸到他面前,他一看正是刚刚救了自己的高黎,微笑着点点头,抓住高黎的手一借力站了起来,还没站稳,却忽然觉得肋骨处一阵疼痛,不由的一咧嘴。而高黎被他一牵,手臂处传来一阵疼痛,也是一呲牙,两人看到彼此的表情不由的相视一笑。
“张治平。”张治平自我介绍道。
高黎迟疑了一下,道:“高黎。”
“我知道。”张治平道:“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恐怕我就得躺着出去了。”
“哪里的话,你也不是为了自己。”
两人来到吧台前,酒保已经倒好了两杯酒:“今天多亏了两位,要不然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这杯酒我请。”
张治平道了声谢,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高黎则呡了一小口。
张治平又问酒保要了冰块和毛巾做了两个冰袋,自己拿一个敷在额头上,把剩下的一个递给高黎:“拿它敷在伤的地方,可以止痛,恢复起来也快一些。”
高黎接过冰袋敷在手臂上,感觉的确舒服多了:“用冰敷疗伤我听说是西洋的方法,没想到张先生也懂这个。”
“我在柏林大学念书的时候他们有一种国民教育课程,规定凡本国公民都必需参加,其中的卫生课程就包含这种简单的急救医疗,我们留学生虽然没有强制要求参加,但你若有兴趣旁听也没人反对,我那个时候学业之余便去旁听各种课程,倒也有趣又有用。”
“西洋的教育的确有其可取之处,这种国民教育对提升国民素质裨益良多。”高黎说完随即又道:“……原来张先生是留德学生,柏林大学是德国最著名的学府,倒是失敬了。……怪不得,那天我记得先生说过是德国通讯社的记者。”
“高先生过奖了,高先生不也是日本帝国大学的高材生吗,其实我回国后一直在南京的一家报社工作,七七事变后报社关闭,那时候兵荒马乱的也很难找工作,幸好德国大使馆的新闻秘书是我大学的学长,通过他的介绍,才找到现在的这份工作。”
“张先生在大学里主修哪一科?”
“噢,我在大学里学的是历史,师从德国历史学家施瓦布博士,主修的是东亚史。”张治平喝了口酒接着说道:“你可能会很奇怪,为什么一个中国人会跑到德国去学东亚史?其实我在高中的时候就很喜欢历史,可是又觉得中国史书有些不尽不实,不大经的起推敲。而西方以现代科学方式治史,颇有可观之处,施瓦布博士是德国著名的历史学家,对于亚洲史有很深的造诣。他最近正在做一项东亚近代史的研究,主要方向是比较中国和日本这两个主要的东亚国家在西方文明的影响下的发展道路,由于我是他在中国唯一的学生,所以委托我帮他搜集一些资料,我那天在酒吧看到你,忽然想起你是日本问题专家,如果能够得到你的帮助肯定能事半功倍,所以激动之下有些冒昧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是我误会了!我这人性子冷淡,又不爱交际,所以最讨厌有人随意搭讪。”高黎有些歉然道:“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个施瓦布教授的研究课题倒是大有可观,中国和日本几乎是在同一时期遭遇到西方文明的入侵,在这之前,两国都是闭关锁国的儒教文明国家,但是日本在遭遇西方入侵后义无反顾地脱亚入欧,用二十多年的时间完成明治维新,国家和人民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物质上都迅速成为一个现代意义上的文明强国。反观中国在同一时间进行的洋务运动却尽是些表面功夫,对于国家和人民没有任何根本上的改变。甲午战争是对中日两国变革的一次检验,随着北洋水师的尽没,日本在奔向世界强国的道路上高歌猛进,而中国却依旧是那个贫病积弱的老大帝国。”说到这里高黎长长地叹了口气。
“的确是这样。对比中日两国的变革,其结果世上已有公论,但是对于何以这两个在文化和地缘上如此接近的国家却走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在西方学界却一直争论不休。而施瓦布博士的研究正是希望通过对中日两国政治经济文化的比较研究来找到答案。”
“这的确是个相当有意思的研究,如果有机会倒是希望和张先生切磋一下。”
“正有此意!”张治平笑着端起酒杯和高黎端一碰,两人同时一饮而尽——共同的话题让双方的关系又进了一步。
酒保过来又给两人各倒了一杯,张治平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玻璃小瓶放到桌上。
高黎有些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茴香汁,兑在酒里口味非常独特,是德国人特有的喝法,你要不要试试看。”张治平说着把瓶子递到高黎面前,高黎拿过瓶子看了看,又打开瓶子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只觉得一股浓烈的茴香味道扑鼻而来。他拧上瓶盖,把瓶子还给张治平:“还是算了,我闻不惯这个味道。”
张治平接过瓶子,打开倒了几滴在自己的酒里,端着杯子晃了晃,喝了一口,闭着眼睛回味道:“这味道让人想起柏林啊……!”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高黎看看时间不早先走了,张治平并没有和他一起走,而是找了个借口又留了一会儿。在他看来高黎是一个谨慎小心的人,像这样的人如果你一开始就表现的过分热络会引起他的戒备甚至反感,今天的行动已经非常成功,他已经成功的赢得了对方的好感,他相信很快就会跟高黎交上朋友,想到这里他不禁伸了伸胳膊,忽然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李士群说的没错,他手下的那些人要假扮流氓那是本色出演,完全不用装,只是下手没有轻重,差点就要假戏真做了。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酒吧里已经没有别的客人,酒保正在收拾那些散落一地的桌椅和碎屑,角落里的那些陪酒女也已经回家,整个酒吧显得冷冷清清。张治平喝干了杯中的剩酒也打算回家,就在这时却听见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张治平也没有在意,像酒吧这种地方无论多晚都会有不睡觉的人光顾,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放在桌上,正准备起身,却发觉有人在自己的边上坐了下来。
“张先生能请我喝一杯吗?”耳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张治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短发齐肩,穿着格子花呢短外套的清丽女子正微笑着看着他,而她头上带的那顶巴拿马草帽让张治平心中一动。
“我们……认识吗?”张治平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在他的记忆中并没有这样一位相识的女子,而看她的举止打扮也不像酒吧的陪酒女。
“不认识,不过我想张先生应该会认识这顶帽子。”女子笑着指了指头上戴着的草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