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请君入瓮(1 / 1)
自那钟子义与丽江五鬼随辛弃疾去了杏林坪。数日来,耶律定想起此事心中就会不爽。自己费尽心机也没能留住他们,辛弃疾只简短一席话,他们竟然痛快地随他去了。真是奇怪,问题出在哪里?耶律定百思不得其解。私下里跟义端和尚讲起此事,这义端和尚更是忿忿不平,只因辛弃疾到来,弄得自己人财两空,少不得一番添油加醋。二人越说越恼火,终于绞尽脑汁又想出一个胁迫钟子义的法子。
义端回去后,找来曾跟随自己啸聚山林的心腹之人孙有庆,授意他前去汴京私会丐帮分舵副舵主白义仁,命他在丐帮中散布谣言,只说钟子义遭石大松暗算,又被吐蕃国师偷袭,重伤后被金人捉住,囚禁于燕京,命在旦夕。这孙有庆领命急匆匆赶到汴京,私下里约出白义仁,交代了需办之事。偏这二人原是臭味相投的好友,多年不见,少不得一番挽留客套。白义仁执意邀请孙有庆去黄河大酒楼畅饮,孙有庆欣然接受。
这二人选在酒楼三层靠窗位置坐下,酒菜上桌,推杯换盏。不觉间喝得多了,话也自然多起来,全无遮拦。聊到此次在丐帮散布谣言之事,白义仁道:“这钟子义是何许人也,竟能惊动我们司马帮主前去相救?”孙有庆道:“不瞒白兄,小弟听那义端和尚说,这钟子义大有来头,武功甚高,司马望两次遇险,皆是被此人所救。”白义仁惊道:“果真有这等事?为兄身在丐帮竟不知也。”孙有庆道:“那是白兄久在汴京,身份低下,丐帮长老们应是皆知此事。”白义仁点头道:“我做了多年的副舵主,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司马帮主似乎把我白某忘记了。”孙有庆知他心中所想,说道:“白兄放心,义端和尚说了,只要此事办成,耶律将军定然重重有赏,还将助你在丐帮有大大的升迁。”白义仁听了,心花怒放,笑道:“请孙老弟回去美言几句,待大功告成之日。我不要别的,只要能在丐帮混个长老的职位就很好的了。”孙有庆笑道:“白兄不想当帮主么?”白义仁干笑道:“嘿嘿嘿,白某不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帮主就免了吧。”
二人一对一答,说得不亦乐乎,全然忘记这是在酒楼。常言道:隔墙有耳。何况是在这人来人往的酒楼之中。偏偏就是巧了,这日,燕震与杨无双也来到黄河大酒楼打尖,二人吃饭时,眼望远处滚滚黄河水,感慨这大好河山。忽听得隔座二人的谈话中提及钟子义和司马帮主,立时引起燕震和杨无双的注意。二人对视一眼,燕震低声道:“待会咱们将这二人擒住,好生拷问。”杨无双点头道:“嗯嗯。”
孙、白二人吃完酒,晃悠悠地走下酒楼。到一偏僻处,燕震与杨无双倏地出现在二人面前,未等二人反应过来已被点中穴道,动惮不得。燕震按住孙有庆后背的大椎穴,厉声道:“钟子义在哪里?快说!”孙有庆见白义仁脖子上架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自己的致命大穴又被拿住,只要对方手上一紧,自己的小命也就完了。又见对方只是两个年轻的俊男靓女,于是哀求道:“二位仙侠圣姑,手下留情,我说就是啦。那钟子义被关在徐州府大牢里,有数十名狱卒看护,不日即将解往燕京。”
燕震又问道:“通知帮主做甚么?”孙有庆道:“通知司马帮主前来相救。”燕震道:“这么说来你们是好心了?”白义仁忙道:“是是,听说钟子义救过帮主。”燕震道:“没让你说话。”白义仁不敢多言,心下盘算应对之策,怎地撒谎蒙混二人。杨无双道:“义端和尚是谁?耶律将军又是甚么人?”孙有庆道:“义端和尚与耶律定是拜把子兄弟,耶律定是亡国的辽国皇子。”燕震和杨无双听了,只觉得有些乱,辽国的皇子居然与和尚拜把子。燕震疑惑道:“他们为何会奖励你们?”孙有庆眼珠子乱转,说道:“他们很钦佩钟子义,自己不便出面相救,欲请司马帮主前来救他。所以只要这事办成了,就会奖励我二人。”燕震与杨无双信以为真,不再多问。
此时天将黑了,便将二人的嘴巴堵住,扔在路边的小土沟里。穴道一夜后即可自解,这期间生死由命。燕震忽觉墙头上有响动,不待细想,纵身跃上墙头,四下里打量,没有发现可疑痕迹。跳下墙来,二人匆忙往徐州赶去。
到了第二日傍晚,燕震与杨无双纵马扬鞭赶到徐州城,找一家客栈歇脚。半夜里前往大牢四处搜寻,并不见钟子义踪影。又捉住两个狱卒拷问,皆说这里没有钟子义。燕杨二人方知上当受骗,心下气得痒痒的,恨不得一剑挑了孙有庆。二人商量后,决定继续北上探查。
三日后,燕震和杨无双来到泰山附近。看看天色渐暗,便在通达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分别住下。在客栈厅堂吃饭时,竟被逃回来的孙有庆认出。这家伙哧溜一转身遁出客栈,燕、杨二人毫无察觉。义端和尚听完孙有庆的禀报,笑呵呵道:“好小子,大功一件,走!咱们去捉住这两个小贼,仔细拷问拷问。”他们悄悄跟踪,到了深夜,待二人在客栈睡熟后,在窗边偷偷放入迷魂香,迷倒二人,绑住了手脚。
待燕震和杨无双醒转,发觉是在一间茅屋里,这才知道被人绑架到此。茅屋外有脚步声,只听一人道:“不知这两个小贼醒了没有,老孙头,你进去看看。”另一人随声附和,茅屋小木板门吱呀一声开了,明亮的光线也照了进来。燕震眯缝着眼睛认出了此人,正是曾被自己捉住的孙有庆,难怪适才听着耳熟。燕震咬牙道:“姓孙的,快把本少爷放了,饶你不死。”孙有庆见他醒了,坏笑道:“小子,你太年轻,不禁哄骗,你怪谁呢?当下不是你饶我不死,而是你需跪求我饶你不死。”孙有庆转身朝外面喊道:“大师父,两个小贼醒啦。”
义端和尚乐颠颠地走进来,借着蜡烛的光亮扫视着躺在杂草堆上的二人。笑道:“小贼,躺在这里舒服么?是不是比客栈舒服?”燕震对他怒视不语,杨无双见他那副模样,更不理会。孙有庆举了举手中蜡烛,道:“大师父,他们两个装起了哑巴,打我的时候可凶啦!”义端和尚道:“好得紧,今夜本大和尚为你讨回来。”言罢,弯腰伸手去摸杨无双的俊脸。眼见这只油腻腻脏兮兮的黑手伸到近前,杨无双惊恐躲避。燕震更是愤怒至极,呵斥道:“贼和尚住手!你不是人,你知道小爷我是谁吗?你若是为非作歹,定会有人取你的狗命!”
义端和尚闻听此言,登时来了兴趣,停下手,耸了耸肩,说道:“小子,你说对了,我不是人,洒家是酒肉和尚,金刚天神义端大和尚,尤其喜爱这等绝色的女子。”孙有庆附和道:“对,大师父就是金刚天神下凡,任你是谁又能怎样?”原来他就是义端和尚。燕震强压心中怒火,无奈双手被缚,一时无计可施。义端和尚本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心想须得先问个明白,于是问道:“小子,说说你是谁?为何干涉我们的好事?”孙有庆喝道:“小贼快说,在汴京城为何捉我?”燕震哪里受过这个,咽下一口唾沫,道:“我是燕震,家父是燕飞南燕岛主”孙有庆只在泰山一带打家劫舍,啸聚山林,哪里听说燕飞南,笑道:“小贼,说出你的爹爹何用之有?”话音未落,身旁的义端和尚大手一挥,啪的一声打在孙有庆的脑袋上,骂道:“你奶奶的,别一口一个小贼好不好?你不知道老子也是贼吗?你他妈的不也是个贼么?”孙有庆醒悟过来,摸着脑袋连连赔笑。义端和尚转过头来,面色有所缓和,问道:“燕飞南确是你的家父?那么这位小妮子又是何人?与你是何关系?”燕震说道:“她是杨继之的妹妹杨无双”义端和尚听了,登时心惊肉跳。故作镇定道:“就是占山为王的杨继之么?咱们是同行啊,他的父亲是谁?”燕震道:“杨再兴前辈便是。”义端和尚皱起眉头,完全收起了凶神恶煞的面孔,倒是和善起来。燕震瞧他那副表情,心说还是这个家伙江湖阅历深厚,脸色变化奇快。躺在草堆上的杨无双心说谁和你是同行,我哥哥与你这个恶和尚天差地别。
义端和尚不再言语,摸一把自己的秃头,转身向外便走。孙有庆紧随其后,出门也没忘记将门关上,房间里顿时陷入黑暗之中。走出一段路,孙有庆低声问道:“大师父,这是何故?”义端道:“你听说过浪子燕青么?他是燕青的孙子。”孙有庆惊讶得“啊”的一声。义端又说道:“你听说过岳飞手下大将杨再兴么?就是大战金兵,战死在小商河的那位。”孙有庆惶恐道:“听说过这二人,路边的乞丐都知道。”义端和尚道:“你他妈的还不如一个乞丐,丐帮能收你么?猪脑壳,定是你在汴京胡言乱语,露出了马脚,差点坏了老子的大事。”孙有庆被一顿痛骂却只能赔笑,心虚自己酒后乱言惹出是非,嗫嚅道:“大哥下一步怎么做?是不是杀人灭口,以绝后患。”啪的一声,孙有庆的脑袋上又一次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义端和尚骂道:“你这个猪脑壳就是欠打,你知道燕青与杨再兴还有那位司马望是甚么关系么?他们几个是过命的交情。眼下将他们两个杀了容易,江湖上传扬出去,你我的小命还能在么?你让老子还怎么喝酒吃肉?”孙有庆赔笑道:“大哥打得好,我这个猪脑壳该打。嘿嘿,下一步怎么办,请大哥示下。”义端和尚嘿嘿奸笑两声,说道:“只要将丐帮司马望等一众人物引诱至泰山脚下,我大哥耶律定率领金兵将他们一网打尽,你我就是大功一件。你知道这计谋叫甚么吗?这叫请君入瓮。小王爷完颜顺和金国的皇帝高兴了,大哥耶律定必然升官发财,自然也会重赏你我,你说是不是?”孙有庆伸出大拇指,赞道:“大师父高明,大师父绝顶高明!”义端和尚伸手入怀,摸出一锭银子,说道:“这个你拿着买酒吃,找几个兄弟昼夜看管。记住好生招待,不许打骂,不得有误。”孙有庆接过银子,连声应诺。
此时,子时已过,夜深露重。旁边传来一声清脆的树枝断裂声。这应是一枝细小的枯枝,若是在白天根本听不见,在这样的深夜中却很清晰,况且这二人啸聚山林,对声音尤为敏感。义端和尚登时警觉,低声道:“甚么人?”孙有庆也是心惊不已,见没有动静,捡起一块石头扔去,传来两声猫叫。这二人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皆长出一口气。孙有庆笑骂道:“原来是只小野猫。吓老子一跳。”义端和尚道:“猫是夜间行动,白天睡觉,你我与猫是同类。”孙有庆听他说出这样的疯话,不敢出言反对,嘿嘿点头赔笑。虽然觉得此话不妥,却又似乎颇有道理。
待二人分开后,那树后转出一位黑衣人。左右瞧瞧,然后悄无声息的朝着关押燕震和杨无双的草房走去。走在前面的孙有庆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跟随,更不会想到他与义端和尚的一番言语尽数被人偷听。
孙有庆来到草房前,门边有两人守卫,一个手执长枪倚门站立,另一个则坐在地下,一把大刀横在身前。皆是歪头缩身昏昏欲睡的样子。孙有庆咳嗽一声,道:“都精神点,不许睡觉。”这二人听见咳嗽声,立时站直了身子。孙有庆抬头看看天色,月色朦胧,星光点点。根据几个星座判断,还有两个时辰便是天明。他努力挤挤自己一双困倦的眼睛,打个哈欠,说道:“再坚持一个多时辰天就亮了,今儿清早我请你们吃早点。”这二人困意难遣,强装笑脸道:“孙兄放心,不会有事的。”孙有庆点点头,转身向附近一间草房走去,心下自言自语:“大和尚睡觉去了,俺老孙累了这么久,也该歇息啦!”
孙有庆离开不久,负责守卫的二人不约而同的坐到地下,很快进入梦乡。躲在暗处的黑衣人见了,悄无声息走来,本欲点了这二人的穴道,但见睡得正香,就像两头猪一般酣睡。心中暗笑,轻推木门走进房间。借着门口微弱的亮光,解开燕杨二人手脚上的绳索,示意不要声张,然后依次走出草房。
在门旁,燕震抬手欲杀看守他们的二人,黑衣人连忙摆手。燕震会意,两个小喽啰不杀也罢,伸指点了二人的穴道。见黑衣人已走出数步,燕震与杨无双紧随其后,三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三人急匆匆走出数里,来到一处开阔地段。黑衣蒙面人回头道:“二位停步,就此别过吧!”燕震抱拳道:“恩公且住,请问恩公尊姓大名。”黑衣蒙面人停下脚步,道:“姓名就免了吧,如若有缘,日后定当相见。”燕震只好自我介绍道:“在下燕震,家住鄱阳湖千鸟岛。敬候恩公光临。”朦胧月光下,蒙面人意味深长道:“好好好,日后定当拜访。”
燕震急欲将真相告知司马帮主。蒙面人道:“此事不劳二位,我自会处理妥当。”并劝其暂且藏身南北客栈,且在左近暗中监视义端和尚等人的动静。燕震点头称是,经此一事,燕震深感江湖险恶,岂敢粗心大意。
杨无双始终一言不发,目送黑衣蒙面人走后,方幽幽言道:“幸亏有他相救,不然唯有死而已。”燕震知她心意,牵住她的手,向着客栈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