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画魇(1 / 2)
可临考前,他又缘何会梦到虎头猎人?若是他的干爹是虎头猎人?那他岂不是犹如那传说中的孤儿一般,父母皆在他出生后,死于虎头猎人之手?可干爹又怎会是那种人?他摇了摇头,笑骂道:“这梦却也是信不得的”
那一年,他初入科举,本应志得意满的归来,却在回城的路上,得知干爹在他离去后便突感风寒,死于肺痨,他一脸忧伤的将干爹的棺木抬入陵寝中,数十日后,他便离开了小城,去京城应命。
那一年他摘取了探花,却也是在那一年,他遇到了与他相知相爱的爱人。两人本应是爱恨缠绵时,却唯得了一句“修得同船渡”却未得“共枕眠”,洞房花烛夜那天,他为她掀起了红盖头,窗外却不知何故,突地刮起了一阵恶风,那恶风诡奇的很,竟夺窗而入,卷起新娘子,便无了影踪。
他失神落魄的望向窗外,一屁股跌倒在地,叹息道:“我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孽,竟招来如此的报应”
然而这却仅仅是噩梦的开端,而后的许多年,他连续娶了五房小妾,却皆未与他维持太久,不是暴毙,就是犯了神鬼,变得疯疯傻傻,他泄气了,自此以后,再也无人敢嫁于他,他亦未再去试图娶妻,偶或他会呆呆地望向长天,悲叹行吟几句。
自干爹死后,他的生活非但未变得好些,反倒变得更差了,他虽得了榜眼,多年来却也仅仅是官居七品,芝麻大小的官,就莫要再提报国之事了,他的人缘颇为的寡淡,倒不是他不善交际,亦或品质差些,原因却也与他那几房妻妾如出一辙。
如此潦倒半生,整日哀哀怨怨,弄花含草,清风朗月时,便在廖无人烟的街头行吟游走,他突地想起那番梦境,却也是自梦到虎头猎人的那一夜起,他的人生便全然变了模样。
他跪在地上,痛哭哀嚎道:“苍天啊,苍天,你是在把我令狐安往死路上逼啊,我虽衣食无忧,可如此折磨人,倒也不如那街巷上东倒西歪的乞丐好些,至少他们也有亲朋也有亲朋啊”
自那夜起,那座小城里,便少了一位县衙大人,多了一位须发皆白的道人。
后来,那道人游历诸界,感悟天道,百年后,在东荒境现雾国境内的太青山上多了一座太青观,而那太青观的开派祖师名为灵幻先生,正是令狐安的化名。
据传言道,那夜灵幻先生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的大哭了整整一宿,待他回到府上后,便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那梦中却又出现了那位虎头猎人,画面中,令狐安已是一位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子,虎头猎人将手中的长刀,扔给了他,之后便摘下了虎头面具。
令狐安手指颤抖的指着虎头猎人,难以置信道:“怎生是你?”
虎头猎人淡笑道:“是我又如何?从现在开始,你该经历下一段人生了”,虎头猎人哈哈一声大笑而去,留得令狐安伫在原地,激荡的心间,久久难以平静。
后世听书之人疑惑地看向评书先生,道:“灵幻先生看到了谁,竟会如此惊诧?”
评书先生讳莫如深地笑道:“他自己”
那虎头人确是他自己,只不过已是年老后的他了,这灵幻先生,虽修的道教,一生却是一位弑杀残暴之人,只不过得了他恩惠的人,却也遍及天下,功德罪过倒也是扯平了。
而灵幻先生儿时所做的那番梦境,却也是苍天在暗示他罢!后来他更名为灵幻先生,却也是因当年那奇异的梦境。
而灵幻先生为世人称道的却非他年少时的经历,而是他与瑶池圣女——画魇的情爱之事。
灵幻先生百岁之时,游历天下,历经瑶池畔,却见一位女子在湖心拂袖而舞,女子手中舞着一支画笔,翩跹的舞步轻点着水面,手中的画笔尽情勾勒,一刻后,女子收起白嫩的俏足,她将画笔冲着天空一抛,那墨迹轻点着光纹,啪的一声,落在了灵幻先生的脸上。
女子娇笑连连,灵幻先生收了那画笔,细瞄了一眼女子脚下的湖面,那湖面上晕着些浅浅淡淡的墨迹,俨然构成了一副画卷,那画中之人,竟是他自己。
他愕然地望着女子,女子亦笑吟吟地望着他,他心道:“此女定是我一生所要寻的那位佳人罢”
女子只告知了他自己的名号——画魇,而后女子便消逝了,似从未在人世间出现过一般,只是灵幻先生,却已然难忘画魇的音容笑貌了。
世上有一杯苦酒名为——太青云酿,据说喝了这杯苦酒,便会见到自己所想之人,只是酒醒后,又不得不继续面对那残酷的现实,因此后世人有句诗言道:“但愿长醉不复醒”,却也正是指的太青云酿。
灵幻先生这一生可谓是悲喜无常,即便走到了人生的最后一步,却也再未见过他心心念的画魇,后世有人谣传道:“灵幻先生死时,太青观的上空,铺展出了一副云图,那云图上确是隐隐约约的映刻着一男一女,女子手持画笔,男子则挥舞着手中拂尘,两人相依相偎,确是羡煞世人”
灵幻先生圆寂后,太青观一再发展壮大,后来便有了雾国的云门,而此时,苏秋稍一瞥,便识得仙弦手中所抱的铁琵琶乃是灵幻先生生前所恋之物,自是让仙弦心底惊诧万分。
若是真如那糟老汉所言,他识得灵幻先生,那这糟老汉的年纪岂不是
此刻,仙弦手中的那本黑皮书,却已不仅仅是一本单薄的记事簿子了,确是一片万年岁月泛起的沧桑与厚重。
她垂眉细读着封皮上的那几处模糊的字迹:“月下秋华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