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 2)
老者并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情绪,想方设法地用简单的方式解释一通,但男孩仍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只得面带笑容地抚摸着男孩的脑袋。而几乎从未开口的另外两名老者中的一位见此也是问道,“道兄,这些密事都告知这个小孩,会不会略有欠妥。”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明明看起来最为年长,满脸皱纹,白发稀疏,但却对领头的老者满怀敬意。
“放心吧,我与这孩子有缘,日后还有再见的机会。”老者轻声道,目光又飘向远方的赤原,眼神中闪烁着迟疑。这种莫名的不详预感,到底是由何而来,莫非今晚
短暂的休整结束,到了计划安排的出发时间。年轻士兵从面包车上各自拿下准备好的物件,帐篷手电乃至别的各种各样可以携带的东西,每个人都背着专用的行李包。三位老者各自则只有小小的包袱,以一前二后的方式在满载行李的士兵的围绕下走向远方的血土荒山。
留在原地的男孩目送七人的远去,看着人影在夜色的遮掩下逐渐模糊。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在这片山村生活了八年,从有记忆开始,就不曾感受到过丝毫的干旱!村里也从未缺乏过水,连下雨都可以称得上是频繁。
一阵阵秋风掠过杂草丛生的田地,如泣如诉的呜咽声凄凉地徘徊在这座山村。
次日下午,男孩满脸不悦地赶工自己的周末作业,明天就是周一,再不完工的话又要被老师罚站了。正当他奋笔疾书之时,他突然想起了昨天来的一行人。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清楚他们有没有达成目的。
“我与这孩子有缘,日后还有再见的机会。”那个对自己挺温和的老者总是念叨着这句话,以后还会再见到么,他为什么能那么肯定呢?他们到那片土地到底能不能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呢,毕竟我当时去的时候,根本没看到有任何奇怪的东西啊。
在杂乱的思绪中,男孩终于草草完成了自己的作业。他走出屋门,看着门外萧瑟的秋景,打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今天的天色出奇的灰暗,云层绵延万里,遮挡了太阳的光芒。灰蒙蒙的天色之下,连赤土荒山在视线里也显得模糊不清。男孩眺望着昨天一行人前往的地方,思绪依旧杂乱。
但是突然,他又在此刻感受到了那种莫名的吸引力,在吸引着他前往那片诡异的地方!比曾经的感觉还要更加强大,就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在心中催促着他。他犹豫了片刻,回头看到家里的父母刚开始准备晚饭,便疾步跑向了那片赤土。
他隐约有种预感,自己是不会受到伤害的,哪怕那片荒原一直在吸引他前去,哪怕昨晚的人说里面沉睡着百年都不得一见的妖物。
到了边界,枯黄的杂草已经被清扫出了一条路,但焦黑的树木仍屹立不倒,其实很有秋天的氛围,但不论四季,都是这幅模样,就显得离奇了。
男孩顺着杂草中清扫出的路缓步前进着,周围出乎预料的安静,静到耳朵里只有脚踩到土地的脚步声和因紧张导致的剧烈心跳声。
突然,男孩停下了脚步,死死盯住道路的前方。数十米远的地方,隐约屹立着一个背影,身着白色长衫,长发及腰。男孩不敢轻举妄动,咬紧牙关,额头直冒冷汗。
哪怕他只有八岁,但也清楚的记得,昨晚上山的一行人中并没有人身着浅色长衫,同样,也没有人有着这样及腰的长发。
天色愈发昏暗,寒风也渐渐出现,杂草在风中摇摆,同时也让身上满是冷汗的男孩愈发寒冷。男孩精神有些恍惚,他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自己之前所感受到的吸引力,也许正是眼前这个身影的手笔。
就在此时,那道身影居然缓缓转过身来,直面呆滞的男孩。如此紧张的氛围之下,就连山风似乎都凝固了。
那是一个男人,在昏暗天色下看不清容貌,但诡异的是偏偏能看到他的眼睛,清澈平静却满是沧桑。在男人的视线之下,男孩恍然发觉,自己似乎已经动弹不得。他怔怔地与那个男人对视,视线根本无法离开男人的双眸。
看着那双深邃无比的眼睛,男孩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住在村里南边的独居老人,作为村里最年长的一员,经历了诸多风雨挫折,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后来总是喜欢坐在门框上晒着太阳,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眺望远方。尽管有着相似之处,但老人眼里的沧桑却完全比不上此刻男孩眼前的那个男人。
一片死寂之中,眼前的男人微微一笑,男孩顿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放松,似乎有什么枷锁从身上卸下。他松了一口气,赶忙拭去脸上的汗水,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男人。
男人招了招手,然后径直转身,不紧不慢地继续走向了更深的地方。男孩不敢有别的念头,只得按照男人的手势在不远处以相同的速度跟随。
此时,寒风也终于恢复了行动,但传入男孩耳朵的除去风声,也只剩下了他自己的脚步声。眼前坦然自若慢步前行的男人,除了可以亲眼所见,似乎没有别的任何存在于世的痕迹。
思索之间,男孩居然没注意到眼前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他愣在原地,四下望去,除了来时的路,就只剩下相似的荒野。此外,空气中不知何时开始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只有过年杀鸡宰猪时才可以闻到的味道。男孩顺着气味,向前走了几步,在一棵粗大的枯树后面,找到了味道的源头。而眼前是他从未见过也无法想象的景象,他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树后的空地有一个三米见宽的土坑,里面堆满了鲜血淋漓的残肢断臂。而在这些肢体之上,还躺着一个伤痕累累的老人,但相比于身下的那些“零件”,他的处境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男孩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他发现,那个躺着的完整的老人,正是昨天那位一直念叨着有缘还会再见的老人。甚至,老人的胸口还在起伏,他还活着!
他惊慌失措地逃离这片血腥味弥漫的土地,从今往后的人生,他都忘不了此刻在这里所见到的一切。
百米之外的一颗枯树之下,长衫男子目睹了男孩跌跌撞撞地逃离,嘴角再次露出一抹微笑。
“千载等待,终于此时。”他轻声说道,伴随着一声解脱般的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