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跳大神儿(1 / 2)
没一会儿就见吴老八回来了,脑门上淤青发紫更严重了,看来又少不了一通磕头捣蒜,血迹干巴在脸上一道道的,看上去更狰狞恐怖。
他找了几个年轻力壮的,给大伙儿撒了一圈烟,我认得那是一块钱一包儿的草海。那几人帮忙捆着他老婆去马老太太家,听说他跟马老太太商量好了,让她出马跳场大神儿试试!
其余凑热闹的村民也一窝蜂似的跟着去,我也随着人群去看马老太太跳大神儿。
一路上他老婆疯狂挣扎,几个大小伙子好悬没按住,几次差点挣脱跑了,哪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小娘们儿该有的劲儿!
进了马家院子,天儿也快擦黑了,日头落的只剩下一旮瘩,贴着西边山头往下坠的飞快。
我个子矮搁后边看不见,使劲挤在人堆前面,就见那老太太已经摆好四四方方供桌,上面还摆着好几样偶尔在师傅家能吃到的水果。
马老太太佝偻着腰,打扮的花花绿绿很是喜庆,头上还戴着顶同样花花绿绿的头冠,还有一串穿着铃铛花花绿绿的布条。
另外有个老头我没见过,不是村里的,听看热闹的人说他是邻村二神儿,是吴老八连请带吓唬弄来的。那老头穿着件崭新黑棉袄,手里拿着个怪异的家伙事,我猜那玩意应该是个鼓!
之所以说是鼓,是因为那老头右手握着一根好像小锤儿似的木棍儿正敲的“咚咚”响,听着就是鼓声。不过却不是平常大鼓那种沉闷声,相反有一种轻灵、空洞的韵味。伴随着“咚咚”声,还有一阵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哗啦哗啦”不绝于耳。
跟寻常的鼓不一样,这鼓只有一头有鼓面儿,鼓面上画着一个奇奇怪怪的图案,而另一面则是空的,由几根细棍儿支撑着,每根棍儿上,都用红绳拴着一枚锈迹斑斑大钱儿,那“哗啦哗啦”声,就是这些铜钱儿撞击在细棍儿上发出的。
我看着纳闷,捅了捅旁边站着的邻居家嫂子,问她:“嫂子嫂子,你看马老太太穿的花花绿绿咋这么艳?嘻嘻,比前两天结婚的二狗子媳妇还浪哩,离过年还早着呢,这是要扭大秧歌还是踩高跷啊?待会儿给发糖块不?嫂子你每次都抢的最多,这回分我两块行不?”
我盯着嫂子一个劲问,看她突然脸色变了,拉拉着脸使劲拧了我胳膊一把,可疼了,还捂住我嘴,凑在耳边小声骂我:“你想作死啊小白子,小点声哎,这是跳大神儿呢,没看旁边那穿黑棉袄的二神儿都开始敲鼓唱词了,别乱说话,小心大仙儿怪罪,让你肚子疼!”
我胆子本来就小,被嫂子这么一吓唬,紧紧抱住她腰不撒手,嫂子也不恼,索性搂着我一起看。
马老太太和那老头忙叨一通,又是点香又是磕头,然后就看马老太太坐在凳子上,黑棉袄的二神儿拿着那奇形怪状的鼓直敲,抑扬顿挫还挺好听。
冷不丁听那黑棉袄老头嗷唠一嗓子,吓我一剧烈!
“哎嗨呦,请~神儿~来喽~”
说来也怪,黑棉袄老头喊完这句话,一直闹挺凶的吴老八媳妇一头栽倒地上昏死过去。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都说这马老太太还真有两下子,别看有几年没出马看事了,本事还长进了,这一出手就把那狐狸镇住了!
马老太太这会闭着眼睛坐着,我估摸着可能是累了歇会儿,毕竟岁数大了,走道都费劲。不像我跑上半天都不累。
又一瞅好像哪里不对劲,她忽然浑身摇晃摆动着,好像是哪痒痒坐不住,然后还不断一个劲地打哈欠。
我想问问嫂子,天还没黑透,这老太太咋还困了?她咋还不跳?再磨叽我就回家了,作业还没写呢!我刚要张嘴就被嫂子一眼瞪回去了,只好悄悄看。
嫂子见我不吱声,抿嘴乐了一下,趴我耳边小声说,马老太太这是前兆,快上神儿了,别吱声。我没好意思说,其实刚才她那一笑挺好看的。
黑棉袄老头这会儿更卖力气了,小鼓敲的崩崩响,连蹦带跳继续唱着什么咿咿呀呀的词,唱了半天我也没听懂几句,只记得什么: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上了锁闩……十家上了九家锁,只有一家门没关……扬鞭打鼓请神仙”
反正听的挺乐呵,挺顺溜的。
这时候本来眯眼睛身上直晃悠的马老太太,忽然浑身一哆嗦,双手使劲一拍巴掌,尖着嗓子高声喊了句“好!”
没防备又吓了我一跳,嫂子搂紧我轻轻拍了几下。
马老太太站了起来,对着面前拜了三拜,眼睛还是闭着,头左右有节奏地摆动,像个小孩子玩的拨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