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恋---初雪的味道（1 / 1）
打开纸条儿，王小廖手心都出汗了，只见纸条上写着几个字：“你那天过来看我晕倒了，是看我笑话，还是好奇？还是关心？”字迹算不得娟秀优美，但十分干净利落，笔画间没有拖泥带水的感觉。王小廖觉得自己发挥的时候到了，初中时狂练硬笔书法没想到这时要派上用场了。只不过，回个什么好呢？看笑话肯定不行了，哪有一个男生看女生笑话那么明目张胆的？好奇是自己确实好奇，但自己会不会显得太傻了？关心就更不行了，又不熟，关心人家干嘛，明明就是好奇而已。思索一番，王小廖还是决定回一个“关心”，然后小心翼翼的折住传了过去。没几秒钟，纸条再次传来：
“你关心我干嘛？我俩认识吗？”
王小廖心里一惊，没想到这李雪还有点冷血，本想着回个关心，李雪会说谢谢你的关心，进而引发出一番热络的对话，没想到第一个来回就感觉被堵住了嘴一样。王小廖抓挠着头，忽然机敏地偷笑了一下，回了一句：“对同桌不能关心吗？现在不能认识吗？我知道你叫李雪了，我叫王小廖！”特意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了一个感叹号，代表自己的理直气壮。偷偷用余光打量李雪的反应，没想到她扑哧一声捂着嘴轻轻地笑了。笑的时候晃动了头发，这下王小廖看清楚李雪的全貌了。她的眼睛笑起来非常好看，睫毛从眯着的眼缝里伸出来好长一节，她用手背捂着嘴，只见那只手雪白细腻，五指纤细。。。啊！她的脸！她的脸！怪不得她总是用头发遮住这半边脸呀，原来是长痘痘了。看来是个极度在意自己容貌的姑娘。不过这根本不能遮挡她美丽的脸庞，相反地，王小廖倒是觉得那几个痘痘颇有青春气息，比自己鼻头上冒过的痘痘懂事多了。
见王小廖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脸，李雪马上不笑了，又恢复了往常头发遮脸的状态。纸条再次传过来：“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人，看别人热闹还这么理直气壮！”话虽如此，但王小廖知道李雪是佯装生气，便继续回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脸皮这么厚，是爹妈生的，不能怪我。”纸条传回去，果然见李雪又笑了。王小廖心里美美的，爱笑的姑娘真好看。高中的第一个晚自习，就在王小廖和李雪你来我往的纸条中过去了。那些关于振作学习、关于重拾辉煌的想法，被一种叫做“心动”的东西取代了。
第一周上课，王小廖只在周日的晚自习和一周两节的物理课见过班主任老王。其他时间从来不见老王出现。重点班老师们的办公室就夹在十二班与十三班的中间，但王小廖从未见过老王出入。看不见班主任，同学们似乎放飞自我了。一班七十余人，马上自动分为几类：主动学习的、逃课上网的、传纸条早恋的、以及在教室无论哪个位置都能睡大觉的神仙。王小廖当时没有意识到，班主任老王这一套教学方法，是他二十多年教育生涯中揣摩过无数次打磨过无数次的放养法。第一年放任孩子们分流，这样他便能观察出来哪些孩子是自主学习、哪些是受人蛊惑随波逐流玩耍、哪些又是因为早恋耽误了学习。这样到了高二，自主学习的不用操心，受人蛊惑或者早恋的他适度敲打，也还能赶上，至于那些逃课上网的孩子，多一半是走后门进来的，老王也懒得去管他们；自暴自弃的，更不用说了，人要自弃，无人能救。再到高三，剩下的就会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孩子能主动学习了，适当引导，合理激励，学生的积极性又会大大提高。这也是二十多年了老王在一中虽然从未进入领导层，却牢牢占据话语权的原因：高考过本率。老王的学生里，共出过三个清华、两个北大、九八五和二一一更是全校老师中第一。另外老王还有让人摸不到底的人脉，据说每年都能争取回来几个名校录取名额。。。
当然，王小廖目前只有十五岁，尚处在青春期，他当然不能认识到这三年对他意味着什么。开学的前两个月，每天与李雪飞鸽传书，间或相约在操场漫步背书，不亦乐乎！王小廖最喜欢语文课与历史课。但历史老师却不喜欢王小廖，因为传小纸条被老师抓个现行，王小廖拿着历史书被赶出了教室。于是他只好满操场溜达，到了篮球场下，王小廖放下书本，翻好今天的所学章节，放了两块小石头压住课本，然后站起身开始背这节课的历史内容。王小廖视力极佳，从小从没有养成一个用眼好习惯，比如不能躺着看书，不能在弱光环境里看书什么的，王小廖通通不管，但视力从未下降过。此时他离地面一米多的距离，依然能将课本内容看的一清二楚。不消几遍，王小廖已将今天的内容背熟。虽然不能过目不忘，但对于感兴趣的内容，他还是很容易记住。下课铃声响起了，王小廖呼了一口气，总算可以回教室去了。已经十一月了，期中考试快到了。据说这次考试后，班主任会按照排名重新排座位。到时候不知道能坐在什么位置。回到教室，李雪依旧在看书，见王小廖回来了，李雪眼神示意，王小廖马上明白了：有小纸条儿！王小廖从桌兜里拿出了纸条，上面写着：“马上期中考试了，咱们要少聊天，多学习！明白不？”俨然一副管家的口吻，王小廖看完心里暖暖的，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那时候校园里还没有手机开始流行，上课时想要沟通又不能窃窃私语，容易引起老师粉笔攻击。但别以为传纸条老师就看不到了，其实老师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因为上行而下效，班主任都采取放养态度，其他老师又有何理由太过于较真。毕竟成绩不好丢人的是班主任。王小廖回完纸条，便开始准备下节课的书本，一翻桌兜，糟了！数学课，作业没做，书还没带！不过想到有借口和李雪看一本书，王小廖开心地笑了。“李雪，我数学书没带，一会儿咱俩看一本行吗？”李雪头也没回，匆匆在纸条上回了一句“好吧!但是你要认真听课！不要回了！”便扔过来了。
说到数学课，王小廖从小就喜欢数学课，因为小学的数学老师循循善诱，还屡次指导王小廖参加奥数比赛。虽然没拿过名次，但依然不能阻挡王小廖对数学的热爱。初中的前两年，数学考试回回满分，数学老师还劝他将来千万不要落下数学，学好数学大有用处。但自从到了高中，王小廖对数学的热情一落千丈。课本丢三落四，还经常不做作业。原因就在这数学老师身上。新来的数学老师刚刚大学毕业，血气方刚。拿着无处发泄的雄性荷尔蒙，总是借着作业不交的由头体罚学生，王小廖很是反感。饶是如此，王小廖也没有因畏惧其淫威而主动交作业。有一次，数学史老师叫他去办公室，主动问他作业的情况。王小廖回答说没做，这个史老师不由分说一个耳光，打的王小廖鼻血直流。恰好这时候班主任老王进来了，老王像是没看见一样，径直走到自己的桌前坐下了。史老师见老王没吭气，便腰杆硬了：“去洗洗吧！”王小廖到窗前的水盆那里洗了洗鼻子，然后又从一个无人的办公桌上揪了一截卫生纸，揉了一个小卷塞进鼻子里，这才把鼻血止住。打完了，数学史老师还要语重心长地教育王小廖一番：“你现在可能会恨我，但将来你会感谢我，你有个表姐叫陈蓉吧？她是我高中同学，听说我在你们班教数学，特意嘱咐我好好教教你！”王小廖一听，暗暗骂了一句表姐真多事，脸上却是没有任何表情。史老师见王小廖唯唯诺诺，便放心地留他在办公室抄公式，要求把开学以来到现在所有的公式都抄一遍。王小廖假意应承下来，却暗暗想怎么以牙还牙报复一番。过了几分钟，数学史老师拿起教案去下一个班上课了，临走还交代：“你就在这里抄，要等到我回来检查完才能走”。说完便与班主任老王一同出去了，老王临出门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小廖一眼。
四下无人，王小廖想着，该怎么报复这个小眼睛鹰钩鼻子的丑陋男人。是的，甭说学生对老师，就是亲儿子对自己老子恨起来，那也是咬牙切齿的常有。眼睛四处打量，王小廖看到了数学史老师的茶杯。。。过了一节课的时间，数学史老师回来了，见王小廖还在，不由得舒展开来笑了，一笑更丑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鹰钩鼻子下面的薄嘴唇就差咧到耳朵根儿那了。王小廖吐的心都有了，但还是沉着气等他发话。“抄的怎么样了？”数学史老师一脸谄媚的问道，像是对之前那一耳光的赔礼一般。“抄完了，正在背定义呢”王小廖心知这还不到时候，非得要等着亲眼看见他喝了这杯中茶才能回去。“背了？来我考考你，背一下集合的定义”数学史老师说完熟练地拿起桌上的茶杯，猛猛地嘬了一口，还“呸”地一声将茶叶吐回了茶杯。王小廖看着心中一阵犯恶心，还是强忍着背出了集合的定义。数学史老师很满意，“这就对了嘛，你不要和学习过不去，你可以和我过不去，将来你会谢我的！回去吧！”事实上，直到二十年过去，回想起当年的种种，王小廖仍然没有原谅这位刻薄的老师，原因无他，第一印象没有留好，再怎么挽救都于事无补。少年时期的恨，便是恨了，没有化解的缘由。看他喝了那杯茶，王小廖匆匆走出办公室，一路上按捺着心中的狂喜飞奔到了教室。待到坐定，才细细的回味刚才的报复行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节课又是鹰钩鼻的课，王小廖无心听课，而且还与李雪共看一本书，心思自然也都在李雪身上。李雪翻书，王小廖要抢着翻，翻完了却不看书又只是呆呆地看着李雪。这哪能逃得过鹰钩鼻的眼睛，他马上叫起来王小廖：“我刚才讲的公式叫什么？”王小廖一脸懵，确实没有听课，怎么可能回答的上来。李雪见状，想悄悄地翻回刚才那一页，没想到也被鹰钩鼻看在眼里：“李雪你别动！王小廖你说！”王小廖看作弊也无法作弊，只好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看书你怎么知道看人家女同学的脸蛋？”鹰钩鼻说完，李雪的脸立马红了。“你课本呢？你不带课本上什么课？出去！”“出去就出去！”王小廖扔下笔记本，恨恨地出了教室。
这天晚上，又是一个数学晚自习。王小廖无心学习，看到鹰钩鼻的丑恶嘴脸怎么看怎么讨厌，便索性在第二个自习的时候逃了出去。他无处可去，只能在操场里溜达。比不了城里的同学零花钱多，逃课可以去网吧，王小廖踱着步子慢慢走到了篮球场下。不远处教学楼透出的灯光，还将球场的一角照的通亮，但他却选择在黑暗的这一面站定了。
“下雪了，第一场雪”。王小廖心里叹了一声，初冬的第一场雪。漫天的雪花毫无征兆地飘了下来，顾不得感受浪漫，王小廖摊开手心，让那一片片柔软的雪花在手心慢慢地化开成一滩冰凉的水渍。操场上方的天空，被雪花映着校园外的路灯光也变得红彤彤的。此时王小廖的心里，说不出的一种孤单与落寞。来到高中两个多月了，没交到几个朋友，学习也毫无状态。除了李雪的纸条能带给自己一些慰藉，剩下的时间都靠课外书或者发呆打发了。倒是军训完结识了几个喜欢打篮球的同学，每逢课间总要约着一起打球，甚至早上六点起床去体育馆打球也是从不缺勤。可现在呢，逃课来到球场，又是黑夜，无所事事中的无所事事。只能一个人在雪地里踱来踱去。忽然，远远地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王小廖。。。王小廖。。。是你吗？”王小廖急忙转身，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渐渐向自己走来，是李雪，是李雪！但他两脚却如同钉在了原地一般一动不动。早上刚说好要好好学习准备期中考试，自己却率先食言，王小廖实在是没有脸面迎着李雪的呼唤走上前去。待到李雪走近了，王小廖看清了，她的头发上，衣服上都被雪花盖得严严实实。只有那褪去了青春痘的脸庞，依旧明艳如昔、动人如斯。李雪渐渐走近，却是目光清澈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上自习？”
“我。。。”王小廖实在想不出一个合理的回答，难道就因为讨厌数学老师，继而讨厌数学吗？
“王小廖，你不应该这样。我们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李雪轻轻地说道。看着李雪纯洁的脸庞，王小廖突然感觉到心跳加速，有一种力量促使他开始剧烈地喘息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将近在咫尺的李雪一把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了她！李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但她没有反抗，只是任由王小廖紧紧地抱住自己，自己的呼吸也随之开始急促起来。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拥着。忽然，李雪惊慌失措地一把推开王小廖，急匆匆地跑回教室去了，留下王小廖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抱了李雪吗？她的肩膀好柔软。。。她的头发好香。。。我好像还碰到了她的脸。。。”冷静下来后，王小廖忽然也感到一阵羞愧，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王小廖还在回味着刚才那一两分钟的亲昵举动，还在想着，这难道是李雪向自己敞开心扉的第一步吗？他咂摸着嘴唇上落下的雪花，品尝着刚才似乎触碰到李雪的香味，满意地向教室走去。他压根也不知道，第二节自习课他逃课以后，发生了什么，只是沉浸在那一种青春气息弥漫的美妙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