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小屋·其一(2 / 2)
“——我可没同意哦。”
“好、好了!尤妮亚姐,你!你别说话了!”
瑞德这么说了之后,被叫到名字的反蓄奴斗士领袖,也是坐在地上赌气的魔族尤妮亚·菲尔福哼了一声,又保持沉默了。
所有人看着我,等着我的决定,我的理智明白魔族的话是对的,但是我的叛逆情绪让我想跟她较劲,就在我痛苦纠结时,我听到了声音。
声音不来自任何地方,而是直接来自我的脑海:
——徒弟啊,不可以任性。
我感到包裹着我的右边脑袋的绷带下,那被纱布遮盖的右眼正微微发热,我下意识伸手抚摸起我的右眼。
“……老师……我明白了。”
这么说完后,我举起结界杖,移动结界,把结界上的母亲的遗体放到了柴薪上。
瑞德有些担心地看着我,问道:
“你、你没问题吗?卡尔斯……”
“我没事的,瑞德——尤妮亚,你点火吧。”
“别没大没小的,少年,我的年纪恐怕是短命的你们无法想象的数字,至少叫我尤妮亚女士吧。”
发着这样的牢骚,魔族站起身来,她从指尖召出一团火焰,丢向了柴薪。
我确认到她发出火焰时的情况,没有借助魔具,也没有声音和液体作为媒介,魔力就直接变成了现象。
这让我再次认识到她是魔法师。
赛肯德内城攻破后,那烧尽城主堡垒的冲天的大火就是她放的,那种能照亮天空的夸张火焰大概是只有魔法师能放出来的东西吧。
很快,我的母亲的遗体被烈火包裹了,魔族魔法师尤妮亚一边控制火势,一边对我说:
“话说回来,少年,你可别把能听到声音当成是什么好事情啊。”
“……什么意思?”
“刚刚你突然态度软化,是听到了你的老师的声音了对吧?为了防止你产生奇怪的误会,我先提醒你,这不是好事。”
尤妮亚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右眼。
“你的‘第九道锁’被破坏了,为了防止你的灵魂流失,现在你的老师的灵魂在你的右眼之中,你能听到的她的声音越清晰,越频繁,就说明那道‘锁’现在的状态越差,恢复所需时间越长。”
“这……”
“怎么了?可别告诉我你现在能跟你老师实时聊天啊,要是症状这么严重,那以人类的寿命来算,你怕是一辈子都修不好你那‘第九道锁’了。”
魔族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她刚刚提到的第九道锁是指身体里魔力跟灵魂相互转化的节点,人族的身体里这个节点在右眼眼窝深处,在人族的文化里,第九道锁又叫作第九道门。
之前我为了跟这个魔族魔法师战斗,打开了第九道门,将部分灵魂换做了魔力,但是很快我这样乱来的行为被老师制止了。
为了不让我的灵魂散失殆尽,老师将她的右眼移植到我的眼窝里,然后将自己的灵魂填入了这颗右眼,让其作为塞子塞住了我那被破坏的第九道门上的缺口。
“等那锁渐渐愈合,你会渐渐听不见你的老师的声音,这才是正常的,到时候可别因此大惊小怪,坐立不安啊。”
“嗯……”
虽然语气不太好,但魔族似乎是在为我未来的情况给我打预防针,这让我也没了脾气。
“现在,老师的身体——”
“哦,我们保管着呢,她的身体还活着,会呼吸也有生命迹象,但是不会动,吃东西也要人喂,像是植物一样。”
魔族说着,看了我一眼,说:
“话说在前头,你不能靠近她的身体,肉体和灵魂有亲和性,太过靠近的话她的灵魂会被吸附回她的身体,到时候你就死定了,原本这种让自己的灵魂流入物品的技术就跟走钢丝差不多,就算你的老师愿意再救你一次,也不保证第二次能像现在这样成功啊。”
“我知道了……”
“哼,也不用太担心了,我们自会照顾好你的老师,你就慢慢养你的‘锁’吧,等哪天你发觉自己有超过一整年没有听到你的老师的声音时,再来找我们反蓄奴斗士,到时我自然会让你见她。”
我抿起嘴,捏紧了拳头,在犹豫许久后,我带着复杂的心情,对着眼前的魔族鞠躬。
我说:
“……谢谢你。”
魔族挑起了眉头,她迟疑了一会儿后,又屈膝朝我回礼,其他反蓄奴斗士也纷纷朝我行礼,然后年幼的孤儿院孩子们也朝我鞠起躬来,有些不知所谓,大概只是单纯地在模仿大人吧。
“倒不用跟我道谢,你的老师本来就是属于我们这一边的同胞,我们本来就会照顾她。”
“……嗯。”
“话说……人族居然能带着这样纠结的表情道谢吗?少年,你不用勉强自己,想打我的话来呀?”
“……我不会跟你打。”
“我还想说只要你别用那黄金结界大剑,只用拳头的话,我可以让你打一会儿……哼,不要算了。”
说完这句话,魔族不再言语,开始专注于控制火势。
周围的人也都开始默哀,瑞德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双手交叉相握于胸前,闭着眼睛念叨着错误百出的祷告词,那是修女姐姐教给过孩子们的祷告,看来瑞德在修女姐姐教学的时候都在睡大觉啊。
如果修女姐姐在这里,一定会一边用正确的祷告词大声地盖过瑞德的祷告声,一边用手指狠狠弹他的额头吧。
……唉。
我注视着焚烧着我的母亲遗体的火焰,只觉得那火焰太过刺眼,无法直视,还使我的眼睛一阵阵地酸痛。
终于我无法忍受直视那火焰了,于是,葬礼还未结束,我就转身离开,逃进了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