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其四（1 / 2）
几年前，我的徒弟道格拉斯有一次对我说，他一整天都戴着帽子，耳朵很难受，尾巴藏在衣服里也很闷热，希望我想想办法。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找了梭德商量，梭德就是那位我经常与之合作的铁匠，也是我的老友之一。
跟许多铁匠一样，梭德是个身形健壮的人，他比我高出一整个头，听我诉说关于道格所苦恼的问题的解决方案时，他微微弯着腰，低头思索着。
“唔嗯……”他发出喃喃的声音，表示他正在认真聆听。
接着他拿出纸笔，写下了一些建议，递给了我。
要说为何是用文字而不是用话语来提供建议，是因为梭德有着一个缺陷。
这位高个子铁匠的脖子上有着一道环绕了脖子半圈的疤痕，他无法说话，只能从气管里发出呢喃声，加上他总是戴着自己打造的覆面头盔，所以有时会让人觉得难以捉摸。
梭德的建议是我刻蚀一个饰品，上面附上幻形术的魔法，以此隐藏道格的耳朵和尾巴。
考虑到这个饰品是需要时刻发动着幻形术的，且不能太过消耗魔力而增加佩戴者的的负担，因而选用魔导率最好的宝石类材料来做基底是必要的。
而这就成了问题所在——宝石，很昂贵。
我回到店里，打开这个月的账簿，在审阅上面的收支款项时，我的脸想必是愁云满面吧。
“留出还这个月的债务的钱……还剩下……唔……”
我反复规划了许久，先把接下来几个月的餐费省一点下来，接着延长餐厅的营业时间，然后又出门问老友卡门要到了一份魔具订单，才挤出来一笔费用。
我拿着魔具订单的定金和自己的积蓄跑到市场上，开始物色宝石。
灰狐的魔力脉络跟人族不同，人族的魔力脉络集中在手指上，灰狐则是集中在掌心的一层不显眼的肉垫上，除此之外耳朵和尾巴上也十分密集。
我一开始打算做个耳饰或尾饰，可是转念一想道格是男孩子，这种装饰品是不是不太合适，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做成手套了。
最终我挑了块磷灰石，又买了些做手套的皮革回家了，晚上我跟道格说要通宵，叫他去早点休息，就一头钻进了地窖里。
宝石有十分奇妙的特性，它们的魔导率都高的离谱，但是却存在方向，在一个方向上魔力能几乎无消耗地传输，而在跟其垂直的另一个方向上，魔力又完全不通，这使得规划纹路的时候需要配合宝石的特性。
不过这也有个好处，宝石的特性限制使得最后纹路的排布总是十分规律，不会损失其美观度。
我把这枚磷灰石放到加工台上开始作业，等到完成时我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我把皮革裁成手套的样式，然后把宝石装饰在掌心——位置上稍微有点碍事不过问题应该不大。
走出地窖时，我发现道格不知何时开始就站在入口处盯着我看了，我对他说：
“道格吗？来得正好，这个给你。今天餐厅不营业了。我去睡觉了。”
我这么交代完，把手套往徒弟的怀里一塞，就扶着晕乎乎的脑袋，移动到卧室，然后一头栽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我一直睡到了傍晚，醒来了之后，我看到道格正在我的房间里等着我醒来。
“主人……”
“呼啊……怎么了？”
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床上爬起来，结果看到道格双手拿着手套递给了我，说：
“请、请把它退掉换成钱吧！”
我不禁皱起眉头，心想，难道我刻坏了什么地方导致幻形术没起作用？这么想着我抢过手套，握住中间的宝石注入魔力，再对准道格，心中想象着他不是灰狐而是人类的样子。
结果我所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道格的阔耳消失，从脑袋两侧长出了人耳，尾巴也消失了。
“……这，没什么问题吧？”
我把手套递还给徒弟，结果他后退了一步没有收下。
看他低着头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我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
“对不起，其实我……我偷偷翻过账簿看了……”
“……哦。”
“看上面写的规划，主人你是打算接下来几个月都每天只吃一顿饭？”
“算是吧，不过你还是照常饮食就好，不必担心——”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啊！”
道格激动地喊叫了起来，他的眼睛闪着光，似乎泫然欲泣，不过我注意到了更加严重的地方。
他的头顶几根头发突然凭空飘了起来，衣服后摆也猛地掀了起来，看上去十分诡异，像是在闹鬼一样。
“……原来如此，这样确实不行。”
我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并如此自言自语道。
紧接着我便跳下了床，轻轻推开挡路的道格，也不顾他发出“主人？”这样的疑惑声，甚至连鞋都没穿，赤着脚就又跑到了地窖里。
我把手套重新拆线，把中间的磷灰石取了下来放回了加工台上固定好，然后仔细观察，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吧，我习惯将纹路刻得紧凑，能复用的线路都会复用，因此宝石上还有很多空余空间。
这样的话就还有余地。
刚刚的幻形术的问题在于，我只把耳朵和尾巴作为了魔法的对象，因此就出现了虽然耳朵和尾巴隐藏了，但毛发和衣服却没有作为对象包含进去，使得其物理效果十分不自然。
是我欠考虑了，还好能补救，不需要重新破费去买新的宝石。
既然如此我干脆做得再彻底一点，增加更加通用的幻觉符文进去，把人和衣服全部包含进去——
就在我殚精竭虑地思索着该如何重新排版的时候，从后面追上来的道格出声喊我：
“主人？你突然怎么了？咦，怎么还在刻宝石？不是说了——”
“啊，嗯，那个，道格，我现在正在思考规划——”
“你在说什么啊？主人？！我的意思是！——”
“啊，啊啊！嘘，嘘！别，别打断我思考，嘘！”
道格不知为何一直吵我，我的思路差点中断，因此我摆出驱赶的手势，并连连发出嘘声把他赶走了。
在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后，我集中精神规划好了新的纹路，为了以防万一先找了块形状相似的木头刻了一遍，确认可行后，我开始在宝石上修改。
等修改工作完成后，我走出地窖，发现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
“……诶，这么晚了……”
我对时间流逝地如此快速而感到惊讶，周围万籁俱寂，我估计道格已经睡了，想着明天再把手套给他好了，我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而在这时，我的胃发出了抗议，它发出咕噜噜的轰鸣，像是有人在里面擂鼓一样。
这么说来，我自从开始刻蚀这个宝石之后，就没吃过东西，甚至水都没喝一口。
“……呜……好饿……”
意识到这点后，疲劳感和饥饿感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我忍不住双手抱腹，弯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