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当家(2 / 2)
“我奉董默将军之命而来!”周自行灵机一动,“前来北方调查旺生门教派,是因为他们已经影响到尚离将军,不,是木丸王朝桂帝统治的根基了!”
“那你倒是说说,这统治的根基,是什么?”一直冷冰冰的杜萧似乎对这个话题有些兴趣。
周自行一时语塞,他不过是一时机灵想到的理由,其他的都还没考虑清楚。
杜萧的话音落下也就不过两三个弹指,岳晓雨居然立刻回答:“民!”
“哦?你说说看?“杜萧靠在椅子扶手上,左手从大皮袄中伸出,托着腮,用手指下意识的轻轻点着自己消瘦的脸颊。
“王侯将相,身居高位,大权在握,一纸下令,就能让一城、一州甚至一整个北陆的百姓受影响。这还不是因为他们掌握着政权,掌握着统治的权力吗?在他们当中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就拿前任的姜后、威帝来说,他们为什么不得滨州、霸州支持,为什么各州诸侯要起来反抗?就因为他们所做的全部事情都是为了自己,拿北陆百姓为他们自己去卖命!不管别人的死活,只为自己的饱暖。在他们眼里,‘民’不过只是工具!那百姓能信服他们吗?你再看尚离扶持桂帝,为什么得到滨州霸州的支持?他们一来就答应重启洇龙大运河的修建工作,运河一通,惠及百姓啊,百姓能不支持吗?他们降低赋税,打压各地独霸一方的豪绅,维护各方秩序,民众能不支持他们吗?所以稳住了民众,惠及了百姓,自然就有很多很多人支持,那江山社稷也就稳了。你说‘民’是不是根基?”岳晓雨几乎一气呵成,连周自行都对他这番话刮目相看。
一直面无表情的杜萧在听完岳晓雨的一席话之后,脸上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他捋起皮袄宽厚的袖子,伸出手臂,拿起茶盏抿了一口,似乎在慢慢的消化她的观点。
周自行在岳晓雨耳边悄悄的问道,“谁和你说过这些的?”
岳晓雨面露得意,也低声的回答:“老鱼骨“
“所言极是”杜萧点点头,放下茶盏,“无论治国还是我们治帮,都应该知晓这个道理。我想知道的是,旺生门怎么影响到了‘民’呢?”
“旺生门教徒所拜的岁神,我并不能确定是不是子虚乌有的伪神。但教徒规模日益扩大,已经成为了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并且”周自行回答道,他在岳晓雨说话的时间,已经想好了一切。他瞥了一眼何享腰间挂着的疑似延年汤药水瓶,“旺生门通过教徒对延年汤的依赖,大肆收敛钱财,更重要的是他们用延年汤已经形成了对教徒的控制。旺生门但凡有所异心,教徒们拼死卖命,你说这是不是影响到了木丸王朝的统治?”
“危言耸听。就算没有尚离澜枫,也还是会有别的将军来支撑木丸王朝的。”杜萧似乎慢慢进入了情绪,音调都有些提高了,“他们现在,只不过是一顶摇摇欲坠的帽子,关键得看是谁来戴。”
“听您的意思,是并不看好尚离将军和董默将军吗?”周自行昂起头问道。
“无关看好或不看好,对于生意人来说”杜萧撇着嘴摇头,“都一样。”
“这怎么能一样?董默将军他们在维护滨州治安方面,就比之前的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岳晓雨又突然激动起来,“要不是他们,我岳步云和她女儿早就死在贸河城了!”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杜萧突然抬起头,盯着岳晓雨,眼神犀利如同利剑刺来。
岳晓雨下意识的回避了一下他的眼神,又觉不妥,抬眼盯着杜萧,理直气壮的回答道:“阿寰!”
杜萧连续做了两个深呼吸,就像是在平复心情。这一切被周自行看在眼里,却捉摸不透。
“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岳步云和她女儿可能早就不在了?”杜萧又回到了之前的语气。
周自行从来没听过岳步云与董默的交情来源的事情,他看着岳晓雨,居然心中也有些期待岳晓雨说出这些故事。
“六年前,一伙刺客堂而皇之的就摸进了岳府。带头人是一个断臂的残疾,脸上也有着非常明显的伤疤,几乎半张脸就像是被火烧烂了一样。他们见人就杀,毫不留情。他们冲到岳步云的女儿,岳晓雨的房间,三两刀就挑断了她的手筋和脚筋,还在她的脸上身上划下了一道道的口子,甚至割下了她的”岳晓雨说着突然哽咽,说不下去了。
杜萧默默的看着她,并不说话。而周自行一脸的迷惑。他不明白岳晓雨为什么把自己说残了?说的还那么入戏,可她的身上点伤痕都没有啊。
岳晓雨调整了一会情绪,才接着说道,“割下了什么,我说不出口。但你应该听说过。”
杜萧闭上了眼睛,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像是默认了岳晓雨的说法。几个弹指之后他睁开眼睛,示意岳晓雨继续。
“可这帮歹人没有料到,当天岳步云带着岳晓雨出游并不在家里,被他们折磨致死的,不过是刚进岳晓雨房间打扫卫生的丫鬟而已。却被他们当成了岳晓雨!”
周自行恍然大悟,岳晓雨心疼与难过的,必然是这个为自己替死的丫鬟了。
岳晓雨接着说道:“他们杀死了几乎一半岳府的人,其他人都被他们绑在了地窖里面,他们没有找到岳步云,就藏在岳府了静静的等待着。直到岳步云带着女儿从外面回来。岳步云随身带着的几个仆人根本就不是这伙歹人的对手。所幸的是,尚离澜枫那
时候刚刚接管滨州不久,在贸河城巡视治安的董默将军恰好带兵路过,很快就制服并逮捕这伙人。”
杜萧点点头道:“尚离澜枫后来下令把这伙为非作歹的人都判处了死刑,这是整个贸河城都知道的大惨案。这么多年了,这个故事早就传到了洛轮港。杜某确实有所耳闻。”
“这伙人都是洛轮港人士,而岳晓雨自幼便被她的父亲禁止前往洛轮港。怎么就这么巧呢?”岳晓雨冷笑了一声,“而在二十二年前,岳步云已经坐上了釜钓帮大当家之位,却在那一年丧失了妻子和儿子,他的'好'兄弟紧跟着就成为了釜钓帮的大当家。岳步云只能只身带着女儿躲到贸河城去,怎么就这么巧呢?”
一旁的何享与周自行听了岳晓雨的话,脸色剧变,向前探了一步,生怕岳晓雨又不轨或者过激的动作。他可能认为,正在说话的这个阿寰,就是来找杜萧复仇的。杜萧很是平静,低头看着桌案上的茶盏,低声的说道:“我确实替岳掌柜担下了大当家的位子,这个故事背后还有故事。但可能不应该由我来和你说。杜某自从跟随汪沛大当家加入釜钓帮,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问心无愧。更对云兄无愧!”
说罢,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回头对二当家何享说道,“阿享啊,安排二位师父的住宿。务必好生招待。十日之后难得的海祭,请二位共同参与之后再离开鄙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