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算计（1 / 2）

恍然之间，禧虎在上将军府的密室里已经待了有两三个月的时间。禧虎时常站在水缸前，望着水中的倒影。此时他全身的伤势也已痊愈，绷带全部拆除后，露出和原本带有斑纹的皮肤交织在一起的烧伤疤痕，已然分不清彼此。所以盛岚和谢传俭根本也没有觉得禧虎在皮肤上的与众不同。

禧虎的面容仍是一年前的丑陋模样。一道道伤疤遮住了他原本异于常人的怪相，变成了纯粹的“丑”。他自己对此却是非常的满意，毕竟不再会有人因为他的样貌而怀疑他是异类。

在从圩城开始，他就很难感受到狂野血脉之力，尤其是囚役的这一年里，几乎是忘记了这力量的存在。哪怕是在生死关头的囚工乱斗中，经历了各种腥风血雨，他也没能变成狂兽。可在这里休养的一段时间，似乎又有种莫名的力量在他体内涌动着，若不是在这里受人监督，他真想一探自己的底线，看看使用了这力量后，到底还会不会失去自我意识。

这两三个月里，每到晌午，盛岚都会带着谢传俭送餐和收拾屋子。一开始，禧虎并不想和盛岚多说话，只是默许他们给自己换药疗伤，这毕竟是他真正需要的帮助。盛岚时而自顾自的问一些生活方面的问题。禧虎也爱答不理，并不多说。

直到有一次，盛岚竟然提起了正合大师，说自己年轻时，还曾与正合大师有过一面之缘，就连师祖的“光明源和，水幽通行”八大弟子，盛岚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禧虎嘴上权当这是盛岚在外探得消息后来与他套近乎的说辞，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慨。

离开南清寺一年多了，经历了如此之多的事情，禧虎更加惦记师父、金兑儿和金令儿兄妹、师叔以及一众师兄弟，还有早已离寺闯荡的裴勇师兄，也不知道他们过的可好。时间有时候就是这样，可能十多年如一日，也可能一年之间改变了许多事情。

就从那一日之后，禧虎对盛岚的态度开始有些转变，禧虎偶尔也会与盛岚对答几句话了。随着他们的接触次数增多，禧虎慢慢发现，这个老将军与之前接触过的官员有种不同的气质。他时常提到对民苦民疾的担忧。禧虎从盛岚那里，慢慢了解到关于摄政王、太子和大执事丛志德等人的事情，也懂得了各个政派相互间的关系。他甚至隐约感觉到上将军在当朝政局中的无奈。

由于信任度的不断增加，禧虎将他与善水同往帝都永德城看一路的遭遇细节告知了盛岚。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盛岚是否了解善行被囚禁在帝都的消息。

“善行大师的案子是摄政王亲自在管的，也拖了很久了，至今他被关押在哪里，是生是死，连我都不知道。”盛岚的回答轻描淡写，但和善水当时了解到的内容大致差不多。

禧虎没法分辨这是实话还是盛岚的推辞，也只得作罢，更不敢提他有营救善行的想法。盛岚就着这个话题也向禧悟说了自己与北寻兼之间的陈年旧账。

那一年盛岚负责驻守霸、庐、丰、西四州交界处的交通重镇卯城。应尚离澜枫的要求，盛岚的全家从卯城走水路被转移至永德城安置。也不知道期间是谁走漏了消息，时任平乐侯手下大将的北寻兼，聚集了一小股队伍潜伏至霸州，并且在河道中劫取了盛岚家人的船队，并将他们屠杀殆尽。盛岚也是在那时失去了他的妻儿老小，近乎疯狂的向尚离澜枫请命，征伐西州平乐侯。只可惜这北寻兼极其诡诈，盛岚翻遍了整个西州却不曾捕到北寻兼，此人如同人间蒸发。

禧虎太能够理解失去家人的那种痛楚了，他打心眼里同情这位老将军的过往遭遇。这段故事还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平乐侯和尚离澜枫对抗多年，相互间也知根知底。盛岚虽然没有提到徐凌忠是否与北寻兼共同参与了对自己家人的屠杀，但两人之间留有仇怨过节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禧虎暗自提醒，千万不能对盛岚泄露了徐凌忠的真正身份，即便是提起，也只能提到徐铁牛这个名字就不可再多说。

盛岚和徐凌忠两个老家伙在禧虎看来，都有一种莫名的魅力。纵然你对他们有多防备，只要听他们说话说久了，自然就被他们莫名的吸引过去。而且从这两个人的身上，他学到了许多这些年在南清寺里都无法学到的东西。此时此刻，他并不想因为自己，伤害到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禧虎听完盛岚的故事，随即单膝跪地，拜道：“盛将军若能明察秋毫，请务必尽早彻查这圩城、萧城的情况，出兵剿灭北寻兼一伙山匪！为民除害！”

禧悟这一番言辞慷慨激昂，盛岚甚是欢喜。至少能说明后生是非分明、嫉恶如仇。“你不必着急，半年多之前，我已经查明了萧圩两城官匪勾结的案件。凡涉及官员均已逮捕批罪，伏羊山的山匪也出兵尽数剿灭。”

“老师为了办这件案子，可是费了不小的功夫。”谢传俭面容忧虑，诠释了当时的剿匪不易，“为了避免剿匪的消息泄露，老师没有安排庐州边将梁崇发兵，而是从西州让家父调兵入庐州平匪。如果不是桐王特批，庐州边将梁崇哪里能答应西州兵进他的地盘？”

“那……北寻兼也抓住了？”

“这是我最大的遗憾。”盛岚微微摇头，他本是想亲自带兵到庐州围剿北寻兼，但桐王始终没有答应让他出帝都，“谢将军也没能抓住此人，还是让他给溜了。”

在他们的交谈中，盛岚不可避免的问起囚工乱斗当天禧悟的情况。他用极其直白的话语询问禧悟：“我一直有两个疑问。你小小身躯居然能一拳打死了那崔老七，而且从当日我所在的角度来看，你那一拳并没有接触到崔老七的脑袋，就将他一击致命。这功夫可是正合大师或者你的师父善光大师所授？”

“嗯?还有这事？”禧虎的惊讶并不是伪装的。他从盛岚的描述中判断，那一刻，他一定是打出了禅意拳的拳气。可在他这么多年的修炼中，从不曾成功过。没想到在这生死攸关时刻，反倒是禅意拳救了自己。

可禧虎转瞬又有了疑惑，那一刻发生了什么他已毫无具体的印象。师祖和师父曾经都教导过他们，禅意拳并非人人都能习得，即使习得此拳法，禅意门僧也不得假借此拳法为非作歹，更不能告于他人。如果盛岚本身对禅意拳就有所了解，莫非是在使诈让自己透露禅意拳的秘密？

“我已经不记得那一刻自己在想些什么了，被崔老七死死的掐住了脖子，我感觉已经窒息。那一拳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击而已。至于上将军所说的没有接触到崔老七就将他打死，我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禧虎说完特意观察了盛岚的表情变化。但盛岚极其的平静，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