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轨迹（1 / 2）

chapter1

桐乡夏天还算凉快，孟舟躺在竹席上睡午觉，被侄子安安吵醒了。

“姑姑，我要吃棒冰。”

奶声奶气的童音，孟舟揉揉眼睛，小声说：“上午不是吃过了吗。”

话说完就觉得自己傻，居然试图跟个嘴馋的四岁小孩讲道理。

孟安晃她胳膊：“姑姑~”

孟舟瞪着他，小屁孩也用圆溜溜的葡萄眼可怜吧唧地望着自己。

孟安小嘴一张，还想撒娇耍赖，及时被她捂住：“嘘，别吵爷爷奶奶睡觉。”

孟安拖长音：“噢…”

孟舟带他出门，路过厅堂时小心翼翼的，两个老的在地板上打地铺，电风扇开了两档，叶片飞转发出低微的声音。

轻手轻脚地将大门合上，孟舟嘱咐说：“不许告诉爷爷奶奶，知道吗？”

孟安：“知道啦！”

骄阳灼热，枝桠间藏着蝉鸣，午后四野无人，散漫的空旷。

邻居家在门前种了片葡萄藤，一只老黄狗趴在斑驳的绿荫下打盹儿。

附近都是单门独院，两层三层的小洋楼小别墅，商店在两个路口开外，靠省际公路。

孟舟不耐热，还没走到一半就不停抹汗。孟安倒像只刚出笼的小麻雀，挥舞着前些天孟舟从集市上买给他的宝剑，左砍右砍，蹦蹦跳跳。

小麻雀喊：“姑姑！你快点啦！”

孟舟抬手遮阳，加快脚步，等到了那家名为“傅氏商行”的小店，已是衣襟透湿。

小店自她小学起就开在这儿，曾经光鲜亮丽的招牌褪了色，门扉似乎矮了不少，店主也换人了，从体态富腴的老板娘换成了同样体态富腴的老板娘儿子。

小老板躺摇椅上打游戏，旁边落地电扇送出的凉风一阵一阵，孟舟松了松领口，听店内音响在播放轨迹。

孟安冲到冰柜前，踮着脚一通翻找，捧出好几个巧克力旋风，被孟舟轻轻拍掉：“不能吃太多冰的，只许拿一个。”

孟安撅起嘴：“…好叭。”

孟舟拿了瓶白桃味的汽水，旋瓶盖时身后有三三两两的笑音传来，很清澈，是独属于青年人的声线。

“…你不是说你不回来的么？”

“还说计划去外蒙古？”

“…确实比鄞州凉快，待完这个夏天啊。”

……

孟舟本能地看过去，才几秒，喉管里的汽水一噎——

她被呛到了，忙不迭背过身又低下头。

…他怎么也回来了？

孟舟容易尴尬，没什么社交天赋，在街上看到认识的人都要躲着走，偏生孟安不知死活地喊：“姑姑！我想吃瓜皮糖！”

这一嗓子真的很难不惹人注意。

站在最右侧的青年转过脸来。

孟舟看见他余光一掠而过，又重新折返。

视线很仓促地在半空中相逢。

对方眼底有怔凝。

轨迹唱到了高潮处，是中学时代无数次用耳机听过的。

——我会发着呆，然后忘记你，接着紧紧闭上眼

一瞬间梦回日落西沉的傍晚，天边烟霞似的薄云。

“姑姑！”

她醒神，匆忙低下头拽过孟安就走：“瓜皮糖吃了舌头变颜色，你想被奶奶骂？”

“姑…”

“再闹以后就不带你出来买冰淇淋了。”

孟安哼哼唧唧不情不愿地妥协。

刚走到门口，孟舟倍感如蒙大赦，小老板又喊：“钱还没付呐。”

孟舟：“……”

孟舟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硬着头皮行至柜台，尽量无视那伙青年投过来的目光，孟舟问：“多少钱？”

“8块。”

她低头翻兜找钢镚，旁边乍起一声惊呼：“…孟舟？真是你啊。”

孟舟：“……”

更尴尬了。

那人又指着自己道：“我，唐昊，不记得啦？”

孟舟动作微顿。

当然记得。

小学同班，一到六年级，没少带头群嘲她体胖。

现在呢，反倒是他自己发福了。

但唐昊显然不记得有过群嘲这回事，打量她上下：“你变化挺大呀，都快认不出你来了…哎，这陈凌也，江听鹤，老同学，都记得吧？”

江听鹤。

孟舟心尖好像被烫了下。

她笑容僵硬，扫过去的视线到陈凌也就停住了，愣是没敢看向江听鹤：“…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