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姓觉的人家（1 / 1）

村里还有一户姓觉的，说来话长。这姓觉的虽然现在独门独户的，但也不是外村来的。更不是信阳那边逃荒过来的。姓觉的只有一个老头留在村里。他叫觉不受。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觉醒大学毕业后到深圳的银行工作了，听说刚刚升了职。二儿子觉悟高中读完就出门打工了，如今在上海的一家餐厅做主厨，主做西餐料理。两个儿子极少回家。村里也没有多数人碰着他们。不过听觉不受常常念叨着，两个儿子都是极孝顺的，个把月的都给觉不受寄点钱回家，他手头上总有零花钱用不完。

觉不受和索不尽是一个太爷爷，到了爷爷这一辈。索不尽的奶奶过世的早，他爷爷又过了一房，就是觉不受的奶奶。索不尽和觉不受是同爷爷异奶奶的胞兄弟，亲亲的一家人。按理说，觉不受也应该姓索的。他奶奶生下他父亲的时候，有个算命的排了他父亲的八字，说索这个姓克着他父亲，养不大活不了多久，要是不改姓，恐怕活不过4岁，索不尽的爷爷听信了算命的话，也依了算命的推理，给他父亲就换了觉姓，叫觉朴素。用这个朴素的名字来拯救他的人生，超渡他命里的孽缘。说来神奇，自从他父亲改了名，挺过了4岁，最后活到7岁才过世。一生平平安安，吉祥如意，任劳任怨，慈悲善良，是寿正终寝的正命。

觉朴素41岁得子。又回想自己改了名字改了命后又活的自在，打心里就感激着这算命先生。每年都在算命先生家里供奉茶叶，香菇，木耳等等。另外拖算命先生的指示，又在家里放了一尊佛像，摆在堂屋中央的大柜上端。感恩老天爷，感恩阎王爷没收自己，又感恩算命的救命之恩。又因心中存着无尽的感恩之情，对父老乡亲的也是无论得了多大的帮助，都要表达这份心意。挺过了4岁的觉朴素又经算命先生的介绍，娶了媳妇，生了一个胖小子。算命先生给取了觉不受这个名字。觉朴素觉得觉不受这个名字更好，更深，就同意了。觉朴素夫妻俩关系处的好。觉朴素对他媳妇又疼又爱的。可没有阴阳村村里的那些大男人主义，粗暴又野蛮。也不像阴阳村的年轻人，瞧不起女人，处处不尊重。觉朴素亲自照顾觉不受的娘坐了一个月的月子。全部的责任都扛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媳妇被感动的直掉眼泪。坐了好月子的他娘有了一个好身子骨，铁了心跟着他爹同甘共苦，没有丝毫怨言，两人一条心，给了觉不受快乐幸福的生活。夫妻两个3来年日日反思，日日行善，日日培育着两个人的爱情，培育着孩子之间的爱心。

觉不受进了师专，读了高小毕业。是村里唯一老一辈中读书读的最多的。觉不受回忆起他父亲在世的日子，历历在目。认为父亲做了一个好榜样。只要顺着父母所走的路，自然也会有父亲一样的日子。比起乡邻们，关系越来越复杂，良心也变质了，有钱的瞧不起没钱的，没钱的还又赌博。村里人天天总是活的这的那的很多烦心事。老的有老的烦恼，小的有小的压力。老的害怕要死了，天天就挨一天是一天了，都纠在一起打牌混日子了。小的也有出去走走赚不到钱又跑回来日日闲着的，也有不想种田种地地又有钱花的什么都不做就做白日梦的。这村子里动静大的时候，就听得到老的摔盆子骂道：

“呆在家里吃闲饭呀，我还能养你几年，几年呢”？

走到田埂上，柿子树下，也有小年青不上学的，睡在干涸的稻田里吹着太阳和风，坐在树杈上晃着二只光鞋的腿，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嘴里哼着：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鸟在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他们就在这样的时光中思考着自己的梦想，又好像根本想的不是梦想。

觉不受有自己的看法，他心里装着一些东西。没事的时候他喜欢一个人发呆，就整理他心中的东西，修正，又增加一些进去，这些东西，他知道村里人没有。有时候他感觉自己有点不同，有时候又没有这种感觉。他父亲快解放的时候死的，去世后，那佛像仍然给留着，他和父亲做的一模一样。解放后，觉不受有钱的时候还摆了糖果，点上蜡烛。闹饥荒人人都饥饿的时候，他还是紧着裤子省下一毛二毛的买香买果，也从未间断过供奉的东西。虽然买了又换，换了自己也可以吃，包产到户后他拼命没日没夜地干活，起的总是比别人早，睡的也总是比别人晚。他和他父亲一样日日行善。日日忏悔做过的坏事。要说他前半生也没有受过巨大挫折，吃过巨大的亏。有一次他上山砍柴，差一点栽倒崖里去了，他觉得这没啥地。还有一次冬天在井里打水，井面上结了厚厚的冰，没踩稳脚差一点溜到了水井里，他觉得挺逗的。隔壁依家的小孩掏了马蜂窝，悄悄的放在觉不受的床上，觉不受全身盯的红肿，引发了呼吸休克，差一点那口气不过来了，就没命了，他不记恨依家的孩子，小孩子吗逗着玩的。在他的眼里，他没有吃过亏，也没有什么大事，小事的，更没有过不去的事，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事。

村里人不相信世界上有神不神的，最近的也2公里外的深山里，听说是有些道士，每天不下山，练着拳，剑，穿着长布衫。村里有人见过，不过很神秘。这些人离他们很远，他们究竟在山上干些什么，村里没有人知道，那可是出家人的生活，村里没有人要出家，自然就觉得道士所有的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的。议论归议论，完了就完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觉不受家里的佛像从他父亲开始就摆上了，村里人也知道是拖算命的福，摆个像表示感谢，没其它的意思。村里人去到他家里看着佛像也没啥感到特别的。这一来二往地，关系也处得极好。村里人也喜欢和索朴素拉关系，他们都觉得他平和，谦虚，又尊重人，心里清净，呆在一起有种踏实的感觉。

他父亲过世后，觉不受和村里的关系还是和他父亲那时没变，大家踏踏实实的。闹饥荒那几年没吃的，他帮了乡邻们。觉不受受过苦头，还被打入牢房，关了几年牛圈，没收了他的佛像，那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大事，他熬不过去的时候就念阿弥陀佛，佛像没有在他身边，他把放在了心中，白天晚上都念。在牛圈里念了三年回到了阴阳村。上面又把佛像还给了他，没有破损也没有多问，他更感激了，又供奉起来了。

自从觉不受关过牛圈后，村里人就对他另眼相看。觉得觉不受肯定在里面干了坏事，人们越议论，越考虑，就开始孤立了觉不受。平日里尽量少和他来往，少和他说着话。其实村里人对他供奉佛像也开始有了看法。这村里就他一家弄着，家家又都没有，就显得他家里是特殊的，不一样的。这不是和全村故意不一样，故意格格不入了。既然他父亲都死了，命也结束了，那佛像也只是为他父亲续命的，到了他这儿，再供奉就说不过去了。现在他摆的东西更多了。村里人也不懂觉不受在佛像下了这么多功夫，他心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怎么想的。人们越讨论他越不懂他，越觉得他根本不是村里的人。有时候人们希望他离开村子，这村子里是不需要这奇怪的东西，这个奇怪的人。人们从来不问他为什么要继续供奉，既然父亲死了就没有必要了。还有人亲眼看见觉不受边走路边嘴里叨唠着，也听不清楚叨唠着的是什么。就觉得他人变得神叨叨的。那些聚在一起打麻将的人议论他，那些三五成群的女人刀子嘴剐他，那些个年青人朝他家的方向吐口水。记姐，孙大春打心里瞧不起他。满天星也从不约他喝茅台。觉得他没资格，不配。就连依二也说过，不要搞什么特殊，你不就多读了几年书，还差一点坐了牢，弄个佛像好像自己是个神仙一样，我们村容不下你这样的风气，一说二去的，依二的大儿子依大阳硬起他那个倔脾气，要去推翻了觉不受的佛像，扔到后山坡去。后来记书记出面缓和了这件事，记书记告诉大家：

“现在是新时代，要拥抱新思想新作为，人家在人家自己家里摆个佛像也是合法的。”经书记这么牵头说说，大伙好像悟明白了，改革开放了，要拥抱新思想。这么说来觉不受就是有思想有觉悟的人，他们是没觉悟的人，表面上和觉不受仍然说着话，搭讪，私下里没事有事对他家搅合，说些挖苦话，凉他。

这觉不受不知道是啥脑子，村子里关于他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整天乐呵呵地，像是没有发生什么一样。人家说他笨就笨，说他迷信就迷信，说他什么都好像什么似的，他也不计较着，还主动搭话，主动帮助别人。索不尽有时候也看不过去，毕竟是他的亲堂弟，尽觉得他受尽了欺负，受尽了别人的瞧不起，没有人尊重他的，也没有人在乎他的。索不尽还觉得他弟弟寂寞孤独，他弟妹生下了侄子后没有两年得了肺结核就死了。死的那一年还不满3岁。这些年，他弟拉扯着两个孩子，也没有要有给再娶一个的想法，两侄子又常年不在家，连个作伴的也没有，要是感冒发烧生个病的，饭也都吃不到嘴。索不尽同情着他弟，活的窝囊，胆子小，没性格，成天指望拜拜佛像，就想过太平的日子，索不尽想着读书读多了人糊涂，连做人都不会了，书算是白读了。他总想着替他出口气，他心里面觉得，他弟活得不如他。

隔一段日子，索不尽就跑去觉不受家，偶尔也端碗玉米糊过去，王二姐的玉米糊又细又嫩，他弟牙齿掉了几个，吃点玉米糊总是好的。觉不受对他这个哥很是尊重。每次供佛的水果，糖果给了王二姐他哥送过去当着零食。也为他侄子索有不孝顺的事跑过法院，跑过派出所。索有的媳妇蛮横不讲道理，死活不认这老两口。索有经过法院的人警告好几次后有了一点改善的行为，一年到头会买块肥肉给老两口，平日里过节也会办点过节的礼物，算是好一点儿了，只是这索不尽也狠透又看透了自己的龟儿子，别指望他养活了，和他媳妇那有妹一条裤子的野贼。

索不尽说觉不受的：

“村里人都有看法的，不行那玩意别摆弄了，要不放到房间里面别让人看见了”。

“我没做亏心事，怕什么，我爹摆着佛像，我也这样摆着，说明我与它有缘。我就照顾着它。没有把它当成一尊像，它就活在我心中。我也不知道真正的佛是什么，长的到底什么样，我就学着我爹那样的，就这么一辈子，我踏实心安，我守得住这口气。你看，不是也没有人把我怎么样？我也活的好好的。别去计较的，别去计较的。”觉不受抽着旱烟，望着门前一望无垠的苞谷地，今年全村的苞谷要大丰收了。

“快收苞谷了，到时候去给你帮助。”觉不受对着索不尽说道。

“看我白来了，你尽吃着亏吧你，你就是个傻子。”他气的摔了一下袖子转身走了。

觉不受点蜡烛，好像索不尽没有来过一样。他仔细地擦着佛台，擦着佛像，擦着擦着就流下了眼泪。他又去拨蜡烛的油捻子，他看见捻子上闪烁着金光闪闪的莲花，美极了。他看到这一切，心中格外明亮。他的心更加柔软也更加地坚定。他好像知道自己在做着什么，又好像知道有些事不可以去做的，连索不尽可怜他的，可是他觉得自己过得好幸福。

这除了觉家是最清净，孤家寡人，没人去串门。余家又是外省牵过来，余长存又常年在外做生意买卖。他的独儿子余乐乐性格古怪，为人毒辣，圆滑世故，也在镇上开个拉货的货车，卖沙，卖水泥，是赚到些钱了。余乐乐的老婆大长嘴是村里有名的乌鸦嘴，也是村里的妇女头头。传联合起来对付着记姐，拉帮结派的。村里人都说她是个厉害角色，不怕天不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