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章: 索不尽的诅咒(1 / 1)
每逢太阳晒到屋前到墙根差半米的时候,索不尽就匆匆地吃完晌午饭,太阳晒到墙根有半米高的时辰就躺下午睡了。有时候被他的婆娘叫醒,婆娘的声音小,叫不醒,还掩不过他的呼噜声。婆娘的声音大,又像打雷似的,吵醒了索不尽,被他一个烟袋锅子扣过去,打的婆娘背上青一大块,还哇哇直叫。婆娘也有不依不饶的时候,就干脆不叫了,吃力不讨好的,尽让男人睡过去。等醒过来,太阳已经端在院子的苞谷地正上方,染得苞谷也发出金光色,像朵朵金子垂在院子里。索不尽哪有心思观得这般景色,一看西方出了太阳,就骂起婆娘。争争吵吵几天后,从发黄的皮带扣下的裤子内衬一个小袋里面呕出来一团坨,皱巴巴地铺开,是已经看不清图像的5块钱,他看上去很大气地甩给婆娘边说着:“去记姐那买个小闹钟回来”。
他打了一个哈欠,露出了满嘴黑色的黄牙。两个大牙已经不见了,其它的牙齿也是稀稀疏疏地有一颗没一颗地,完好无损的舌头上起满了白色的舌苔,舌尖上又尖又刺的布满小齿儿。从远处看他整天总是笑眯眯地,眼睛笑起来小的只有一条缝那么细,透过那条缝,把人也看得又细又扁。似乎他只能看到那么大的世界,宽的变窄了,圆的也扭弯了。缝打开的时候,那眼睛还是天生的那么小,和狐狸的眼睛似的,不能说狐狸的眼睛是狡猾的,只能说它的眼神充满着狡狤。他虽然长着狐狸般的眼睛,那神色却是没有狐狸的聪明与狡诈。他的眼白带有红色,很显疲惫和憔悴,沧桑。眼球泛亚光黑,看上去死死地,黑色中隐藏着绿阴阴的东西,但那也不是绿色的光,像一团浓稠的固体。有点黑又有点绿,不清不楚。就如他眼中的世界一般,浑浊。但他又认为自己是最聪明的人。大半辈子过去了,像活透了懂了全部人生。撑在家里是一把手,在外面也是铁公鸡一样自以为一把手。屋里屋外的都得有人怕着他,奉着他,要喜他的心。
这个不足16厘米的矮老头,刚刚过完72岁生日。
婆娘弄了一斤肥猪肉用来炼油,剩下的油渣爆炒大白菜又加了豆腐用水煮了半锅给他过了一个丰盛的生日,白菜是刚从菜园子里拔的,新鲜的很。老头不在乎新鲜不新鲜,他就爱用油渣配着烧白嚼着那味儿香地,好像日子过得舒坦美美的,不过他一边喝酒,一边指着破凳子骂着:
“贼儿子,龟孙子,不给老子过寿,你们个个不得好死了,你们不得好死”
婆娘急的在旁边忽高忽低地插嘴:
“呸,呸,呸,不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孙子吗?反正我们也老了,眼睛一蹬入土了,活一天算一天吧,哎”。婆娘总是这样,在这样的观念中度过了她的7年。
虽然生日有酒有肉有婆娘陪着,索不尽还是觉得日子越来越不像样,事事不如意,总是心事重重的。俗话又说:男怕生日后,女怕生日前。自从生日后索不尽就多了一层担心,他变得有些焦躁不安,他觉得一年老一年阎王爷越来越近了。儿子孙子不给一分钱,家里穷的上顿接不上下顿的。他越来越觉得现在的日子还不如解放前。闹饥荒那个时代,再挨饿还有个精气神,好歹靠这些活着,现在这些东西都耗完了,还赖上风湿关节痛,心脏接不上气,时不时地咳嗽,这五腹六脏没一处是好的。
“龟儿子,我打死你”,索不尽正挥舞着手中的扫把,突然坐了起来,醒了后,才发觉刚刚做了一个梦,左手正握着烟斗,在梦中挥来挥去的。紧接着,闹铃响了。
“龟儿子”又骂了一声解气后,从床上爬起来。太阳刚好晒到了墙根半米高的地方,他抖了抖大箩筐似的旧汗衫,又拉了拉只有半腿长的破灰裤子,拖着后脚跟都掉了的拖鞋走到鸡圈旁边水池旁洗了一把脸,喝了一口凉水,左眼瞅了瞅鸡圈上挂着婆娘的一面小镜子。脸瘦的只剩下一层皮了,皮皱巴巴的,又黑又干,嘴唇是柴色的,嘴巴下面的胡子又长又黄,只有几根耷拉着,风一吹摆起来怪可怜的;眉毛也掉的没有几根了,又长又黑,长到天上去一样,也是怪怪的;太阳穴两边布满了大块大块的老人斑;脖子上全是皱纹,细的像个外星人的脖子,他的样子越来越丑,索不尽越来越讨厌自己,恨自己,恨身边的人,恨这个世界,人人都恨,都在和他作对。不是鲁迅人吃人的世界,他不懂鲁迅是谁,八杆子不识一个字,他认为全世界都在吃他,整他,和他过不去。他幻想着要是发了财,像年轻的时候一样,他要穿金带银地挨着给别人看,你不如我索不尽,我比你强。索不尽有个白日梦,天天想着一笔横财从天而降,稀罕死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