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惡魔的吶喊(1 / 2)
每天醒來,先是打掃,再來洗澡,清理骯髒與疼痛,替換新的繃帶,還好,繃帶還很多。
這裡仿佛一直都是這麼地凌亂、惡臭,酒精與腥臭在屋裡蔓延,不管怎麼清,都怎麼清不乾淨。
疼痛,隨著每步踏出去的腳蔓延下半身,陽光,刺激著眼睛,連同臉上的傷有如再次灼傷。
不,等等,那不是光,是用來照亮灰暗地底的中央火炬。
每當她疲憊不堪時,那火炬的光芒總能給她力量,讓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還活著。
她知道,只要堅定地走下去,總有一天她能逃離這裡,重新擁有自己的自由和尊嚴。
她能比現在,將為自己和所有欠缺自由的人們,燃起更大更亮的火炬。
沒錯,再撐一下,就能離開,是啊,我們就去履行我們的承諾。
聖瑪迪卡維希亞邊境地區,這裡沒有名字,但每個人都稱呼它,緘默之地(silentplace,地下街中央入口──貧民窟。
這裡是眾多低收入戶的人口所居住的地帶,只有地方勢力與教會在維持當地的生活機能,因此也自然成為了犯罪的溫床,說是無法地帶也不為過,但人命至少還受到著保障,管理這裡的“那群人”嚴禁殺人──除此之外他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好了,今天就去東邊的教會吧。”
伊芙琳帶著輕便的行李,與兩盒便當,偷偷摸摸地走出了貧民窟,每當克拉斯穿著破舊衣服與她會面的時候總是覺得她在防範著什麼,只不過久了,習慣了,也沒有太在意了。
“東部的教會是…卡里亞納教會嗎?”
“原來它有名字?”
伊芙琳覺得稀奇,這是她第一次聽說這間教會的名字,據她的印象而言,教會往往不會讓人記住它的名字,其中一個原因是它不會將名字大大的寫在正門口,或者說,她根本從未見過教會上有寫過任何名字過。
而另一個原因,就是那邊的教會在人們口中,都只會以“教會”去稱呼它。
“因為家裡的關係,有在記得教會的捐贈者和創辦人是誰而已,我記得卡里亞納是個建設企業,他們在很多位置都有他們的商標,這裡的教會似乎是跟慈善家合作的,是個…挺重要的教會。”
在克拉斯的眼睛看的見一絲悲傷與崇敬,這間教會似乎比伊芙琳想像的更來得偉大。
“真厲害呢,克拉斯,我連同學的名字都很容易忘記,你都能記得這些事情。”
伊芙琳對克拉斯做事有條不紊的態度很欣賞,尤其是對待這些看似無謂琐碎的事情還能如此認真,這讓她即是帶領著他在這混亂且匱乏的街區上,還能感受到安心。
克拉斯沒有特別明白她佩服的理由,只是靦腆地笑了笑。
“沒有妳能操控夢境厲害啦。”
伊芙琳搖了搖頭。
“其實我並不是操控夢境。”
“嗯?不是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
她挽了挽衣袖,擺出若有所思的姿態,嘗試用簡單好理解的語言回答他。
“這麼說好了,夢境只是意識表層底下的自我,不管是恐懼還是回憶,都是依靠慾望而驅動的,我只是負責在將他們的慾望做了一些分類。”
人們做夢,夢見的是什麼?那些畫面、聲音,甚至連同感覺都能被仿造出來,宛如現實一般,卻又如此的魔幻,最讓人感嘆的,即便再多麼瘋狂的夢,也不會感受到“它”就是場夢。
這些瘋狂,來自於哪?
是人們內心深處的渴望和欲望,有些是被壓抑了許久,有些則是一直存在卻無法實現的。
是伊芙琳用自己的能力,掌握了這些願望,塑造了夢境,讓那些隱藏的慾望得以在夢境中釋放?
“妳的意思是即使是做惡夢,也是人自己想做而做的?”
“欲望是很矛盾的,它會因為經驗上的變化,與環境、人們對它的影響,而形成各種的模樣,即便是被懲罰、被辱罵、被摧毀,可能是為了向自己的罪惡感贖罪,也可能是種自暴自棄的模仿,一種內心的渴望。”
“為什麼要這麼做”
克拉斯同情著,同情著人這些自我傷害的情境,他不明白這些事情背後的道理。
“克拉斯,你沒有痛苦過想傷害自己過嗎?”
克拉斯猶豫了下,他有沒有傷害過自己,他肯定有,修行不順利、成果不體面,他都會試著讓自己痛苦來記取教訓,為了修補自己的罪惡感?這當然也有,他總覺得自己糟糕的不該隸屬於布里維爾德家族,直到一次逃跑,父親才發現自己的模樣是多麼地難堪,從此之後就沒有再訓練過了自己,這也是讓他至今一直耿耿於懷在心的一件事,現在他之所以在這,也跟逃避有著很大的關連。
“似乎有。”
克拉斯平淡地回答。
“很多人,很多人都會的,儘管在他們以為自己絕對不會傷害自己,內心的夢境也不會對他們說謊。”
她輕輕地撫了撫臉上的傷痕,刺痛,是讓她確定現實的一種感受。
“內心不斷地吶喊、不斷地向自己求助、詛咒,夢是真實的心想尋獲自由的彼世。”
“所以我們進入他們的夢境”
“是為了勾出他們心中的痛苦,沒錯,惡魔以痛苦為食,內心溢出的痛苦,將成為惡魔的養分,這是一種雙贏,對吧?”
“是呢。”
克拉斯不太確定的回答,但是當回憶起痛苦究竟是什麼,他再次點了點頭,斷言道。
“是,我們去幫那些人吧!”
“呵呵,謝謝你,克拉斯。”
少女擁抱了少年,帶著一絲微笑道謝著。
“嗯?”
在少年還沒意識到少女為何向自己道謝,伊芙琳早已擁抱了上來。
“抱歉,克拉斯,這是我第一次被認同,有些高興,很高興。”
克拉斯臉上通紅了起來,心跳的快要突破了胸膛,卻被伊芙琳的小腦袋給壓住了,喘不過氣。
明明抱的不是很緊,卻讓人無法呼吸。
“不、不不不客氣”
那尷尬地回應,令伊芙琳銘記在了心底。
但願那能永遠的停留,停留在那刻。
恍惚地摸索下,克拉斯與伊芙琳最終來到了這間教會──卡里亞納。
僅從正門口,就確定了,這是一間窮人們的教會,破舊而簡陋地像是間公共活動中心,缺乏教會基本的講台、聖經、雕像,但還是能看出它積極運作的樣子。
老舊廢棄的弦琴坐立在廣場中央,椅子拼拼湊湊地橫列在大門口前方,聖職人員由幾個看似較為乾淨的流浪漢代替,他們穿著破舊,但炯炯有神,很有精神地在粗糙著打理這間教會的整潔。